邵玖闻言久久不语,过了许久,才笑道:
“如此甚好,他本就该如此的。”
徐晏知道当初邵玖和沈季安的那一段情缘,如今两人各自婚嫁,原就该各自忘却的,可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他们原本就该是男才女貌的恩爱夫妻,可到底是什么让彼此错过?
“季安,他要我告知娘娘,当日东山之情,他从未忘却。
他请娘娘耐心等待,终有一天他会来接娘娘回家的。”
徐晏没有提到的是沈季安在陈郡等着她的消息,沈季安最开始任的是益州刺史,只是为了等她的消息,才自请转任的靖州刺史,只为离她更近一些。
少时的情深,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忘却的。
邵玖苦笑着,笑容中又有一些释然,
“这天下知我者唯有季安一人而已,他知道,我在心中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徐晏陷入了沉默,看着邵玖,他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人总是会多一些善意的。
“这些年他的诗文我都看过,少了几分任侠之气,多了些风云志气,他到底是遂了年少时的志向,我知道他会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邵玖眼中含泪,知道他很好,就足够了。
邵玖让人取来了锦盒,交给了徐晏,道:
“烦请先生将这个锦盒转交给季安,他自会明白的。”
“是。”
徐晏接过锦盒,答应了,他没有去追问锦盒里的事物,只是不忍心去看邵玖那双眼睛,那是何等的绝望落寞。
“娘娘,”
徐晏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那封信,犹豫着,当他看见邵玖那双含泪的眸子时,到底还是送来了捏着信封的手,对邵玖叩首,道:
“您一定要保住自己。”
邵玖点点头,勉力笑着,
“我会的。”
徐晏到底没有将袖中的那封信交给邵玖,那是一封丧信,是告知邵玖她的祖父去世消息的丧信,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徐晏到底不忍心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他情愿让邵玖对故土存着几分美好的愿景,至少她虽身离故土,心到底是有归处的,这也算是他这个做师兄唯一所能做的。
只是……
徐晏看着手中的锦盒,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到底是一国皇后的私物,若是就这样替她转交别国使臣,只怕为有心之人所知,会闹出一些有损国体的事情。
徐晏站在宫门,正犹豫着,忽然来了一个内官,徐晏识得此人,他是刘瑜的身边人。
“徐先生,陛下请您一叙。”
徐晏看着手中的锦盒,已经猜到刘瑜找他所谓何事了,到底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私相授受呢?
徐晏是在一棵树下见到刘瑜的,那是一棵很高大的榆树,树下铺的有锦席,刘瑜靠着隐几,正在看书,徐晏上前见礼。
“徐先生来了,请坐。”
刘瑜坐直了身子,邀请徐晏坐到自己对面的竹席上,两人之间相隔的不过是一张案几罢了,徐晏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这位北朝国君。
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儒雅许多,有一些书生气,蓄长须,气宇轩昂,多年征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风沙的痕迹,眼中暗藏着的却是无数次的帝王心计。
“能将手中的锦盒给朕看看吗?”
徐晏递上了锦盒,刘瑜当着徐晏的面打开了锦盒,锦盒之中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不过是几册书卷而已,徐晏有些惊讶。
“《四方舆志》,阿玖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完成的,徐先生一定要将它安全送到,不要辜负了阿玖的一片心。”
徐晏有些惊讶,或许是惊讶锦盒之中的书册,又或是惊讶刘瑜这样淡然的态度。
“陛下不计较吗?”
“这是阿玖的心愿,朕唯有成全罢了。”
刘瑜淡淡笑着,咽下了心中无数的苦果,他无法去苛求一个将死之人,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尝试着放手,只是他似乎永远无法真正做到放手。
“陛下……待阿玖还真是深情厚谊,阿玖她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