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噎?
都不是,在两面宿傩的口腔里,湿润的沙土竟刺激了一点口水,沿着喉咙的涌动向下,仿佛在胃部增加了一丝饱腹感。
观音土。
我脑子里冒出了这个词——这个我在某些文学作品里看到的词。
紧接着,更多的土落了下来。
一铲、又一铲。
啊……
我恍然。
地神的意思,是活埋啊……
“我”伸手抓住笼子的边缘,用力地撕扯着,想要求一个生存的口子。
但细瘦的手指被木笼的毛刺扎满,关节的皮肤被撕开——那样大的伤口里,竟然都流不出几滴血来。
“我”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不知多久没有真正开嗓的喉咙完全说不出成串的文字。
但情绪上,我能感觉到一种哀求。
比两面宿傩的恐惧,更让我不敢置信。
此刻的他竟然如此卑微,仿佛是跪在地上,寻求一条出路。
但这个声音,只是更进一步地刺激到了坑外人的神经。
他们嚷嚷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语成句,铃声伴随着跳大神的动作脆响着更加密集,一圈铲土之人手上的动作也更快起来,落下的土又厚又多,每一颗沙土都带着无尽的重量压在两面宿傩的身上。
渐渐地,那种哀求和恐惧混杂而成的绝望涌了上来。
裂开的眼角好像要流下来什么,但连伤口都流不出血来,身体当中哪还有多一分的余物可以渗出?
土渐渐没过脚踝、腰腹、胸口,直至埋过眼睛,“我”只剩下一只穿过木笼高抬着的胳膊仍然想要在空气中抓住什么。
这一刻,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我竟然对后来那个嗜杀成性的两面宿傩,升起了无限的怜悯。
第44章
恐惧、哀求、绝望、怜悯。
这几个词,怎么看都应该和两面宿傩完全不搭边才对。
可世事无常,谁能知道那样邪恶的咒物之中,竟然蕴含着这样一段让人动容的记忆?
视野被黑暗所填埋,湿润的沙土没有一点透入空气的缝隙。
在记忆转场的间隙里我不禁胡乱地猜想着。
所以,两面宿傩是死在了这个时候吗——他死在了这种怨恨之下,所以才成为了咒灵吗?
我不知道,却只感受到了那种沙土一步步没过头顶的窒息和绝望。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送上刑场的过程。
就在此绝望之中,炽热的流光接替了黑暗,一眨眼间,视野被冲天的火光占据,不知是村是镇还是山,但那都是两面宿傩认知中的全部世界,炽热吞噬了“我”目之所及的一切。
木头燃烧时“噼噼啪啪”的响动遍布各个角落,“滋滋”的声音夹杂其中。
“我”低头,这才发现那被火焰灼烧血肉的声音是从两面宿傩的身上传来的。
干枯的手臂上遍布着伤痕和大大小小的木刺,这些木刺成了燃料,助长了火焰在“我”身上的燃烧速度,也在全身都留下了红红的烙印。
从手臂到身体甚至是脸。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完全燃尽,纠缠着和木笼、木刺融合在一起的头发寒毛也一并成了燃料。
看着这些烙印的轮廓,我依稀辨别出了形状。
这是……两面宿傩的咒纹。
或者说,是两面宿傩咒纹的雏形。
竟然是这样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