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卫缙正要喂他服药。
男人还维持着半抱着少年的姿势,两双眼睛对上,手中的动作滞了一下。
药碗微微倾斜,滚烫味苦的药汁险些洒出。
好在卫缙很快便收回这个失态的反应,他将碗放了回去,轻声说:“你醒了,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雪昼一眨不眨看着他,眼神清澈懵懂。
卫缙又耐心问了一遍,少年仍是同样的反应。
崔沅之也跟着走到床边,视线紧紧盯着雪昼。
他身上还缠着许多药布,脸上也同样,在这种状态下说话确实有些困难。
卫缙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怕,你已经没事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雪昼。我是卫缙,是我救了你,你可还有印象?”
雪昼仍是睁着一双好奇的、浑圆的眼。
卫缙又给他灌输了一点儿现在在何处、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的信息,也不知道少年听懂没有。
似乎也没想到好好一个人醒来后会变成不说话的木头,卫缙喂他喝了药,扶着他躺回去,脸色有些凝重。
但雪昼喝药却乖乖的,并没有像昏迷时一样半喝半吐。
卫缙替他盖好被子,轻声说:“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语毕,他转身走了。
崔沅之却看到少年的手腕微微挪动寸许,几根手指抬起、蜷曲。
似乎想抓住男人自床畔滑过的衣袂。
但他动作幅度微不可见,最终也只是徒劳。
“……”
卫缙离开了,洞府里只剩下雪昼一个。
崔沅之看着少年睁眼平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床幔顶,眼睛都很少眨一下。
他在想什么呢?
崔沅之很想知道。
在等待小灯重生醒来的过程中,他的情绪也早就回归平静。
漫长的时光里,他也会好奇小灯在想什么,卫缙在想什么。
可是,无论如何都介入不到两人的互动之中,这种无力感分外熬人。
似乎是睡了个够本,雪昼干瞪着眼躺了一个下午,傍晚,卫缙这才风尘仆仆地踏入洞府中。
“饿不饿?”
男人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自顾自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若是你喜欢,就多眨眨眼,明日还给你带。”
他取出热气腾腾的饭菜,扶着少年坐起,又干起伺候人的活。
初时,崔沅之见他照顾昏睡的雪昼还略显生疏,但时至今日,卫缙早已得心应手。
少年吃了一点点就用不下了,他的眼睛紧盯着卫缙,眼神不时变化,但就是不说一个字,也不发出一个音节。
卫缙似乎并不介意,他对雪昼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其他都不要心急,慢慢会好起来的。”
扶着他躺下,卫缙转身又去案前写起了东西。
崔沅之知道,他在写每日的小记。
今日写的时间似乎格外长。
崔沅之对卫缙写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所以仍在雪昼身侧转悠着,视线一寸不离床上的少年。
本以为重生之后,雪昼会就此顺顺利利养好伤,逐渐成为卫缙的得力助手,顺风顺水地与他一同出关。
但事情却相反。
正如崔沅之先前与卫缙对峙时曾笃定地想,他与小灯一同生活许久,少年的灵魂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留下的印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