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盛惩早就发现有人在盯着他看,他知道病房外有不少人在守着,有人时不时望进病房,他懒得去思考那些视线。
只是有一道温柔的视线令他莫名熟悉,熟悉到他不得不放松警惕、假装入睡,否则那道视线的主人不会罢休。
宋吹今推门进来,还未走近,盛惩闭着眼就早已明白来的人是她。
宋吹今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吧,她身上总有独特的、清甜的香气散发而出。仅属于她的。
盛惩鼻子很灵,在医院病房这般充斥刺激着消毒水和药味的空间环境里,她特有的香气是那样特殊存在。越靠近盛惩,她的气息越被放大,直至侵占盛惩的全部呼吸。
咚咚跳动的心脏在告诉盛惩——这是他缺失的重要拼块。
恢复全部记忆的他停止了所有思考。
盛惩藏在被下的手掌忍不住紧紧攥着,他放慢自己的呼吸,这一瞬间,竟是不敢去面对她。他曾经有过那样肮脏的瞬间,他曾经被她丢弃过,他没有保护好她身边的一切
宋吹今在病床前站定,须臾,她发出一丝轻微的叹息声。这一叹息使得盛惩莫名绷紧心弦,他想听更多她的声音,想等待接下来她说话的内容。
然而,盛惩却判断错了。
宋吹今不发一言。
她将自己手上一直拎着的鹅黄色礼物袋悄悄地放在桌上。桌上放置着盛惩那枚惹目的红宝石戒指,多数时间里,盛惩很少会把这枚戒指摘下离身。如今,戒指和它的主人一样,两者冰冷而又安静地躺在各自两处。
宋吹今内心怅然,总归是见到他了,她想就这样转身走。
袋子里装的东西,盛惩醒来看到了就会明白。
宋吹今转身,刚迈出一步,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又想偷偷走吗。”
男人嗓音微弱又沙哑,无端的染上几分令人不易察觉的森冷。
空气莫名紧张起来,室内温度似乎保持不住恒温状态,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攀升。
宋吹今被这道低沉的声音拉住,她脚步停滞,缓慢地转过身子,望向他。两人对视,他们都在沉默着。
一站一卧,她和他对视的目光之间似乎隔着一
道墙,那道墙像是看不见的暗物质,它有质量,它不可见。那是横亘在俩人心中的复杂芥蒂,无法解释,无法消除。
宋吹今抿着唇,她发现自己连一个牵强的笑容都露不出:“我没打算偷偷走,只是看到你在睡觉,就想着不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
盛惩认真地审视她。宋吹今温柔的话语,加上那张记忆里过分漂亮的一张脸,那样的语气听上去令人觉得无比恳切。
她根本就是不想见到他,才会在他闭眼后走进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曾经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算得上真正意义的青梅竹马。只有现在的、全部记忆的盛惩最了解她的做事风格。
而如今,在恢复记忆的盛惩眼里,独属于他曾经的青梅——宋吹今。她这张脸是无比令他日思夜想。在他离开青燕城回到京市盛家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里,他对她的思念深入骨髓,使他尝试过剧烈的疼痛。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那道幽邃的眼眸使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宋吹今像是被魔力定住一般,无法动摇。
只有盛惩知道,这一眼对他而言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失去记忆的这六年,像是经历了六个世纪那般漫长,恍若隔世。
而他们从小时候在青燕城分别后,再到京市相聚。他们之间何止隔了六年。
隔了生死,隔了情爱。
【穗穗】
男人轻启唇瓣,却不敢念出这两个字。干涩的喉间生生地阻止了他的发音。
站在他眼前的宋吹今比他失去记忆前见到的最后一面变化更多、很多。
她比以前更漂亮、闪耀。盛惩一直都知道,从小到大的宋吹今不管在哪,都是最招人喜欢的一个人。每个人见到她都会称赞她的可爱、礼貌、善良、懂事说起宋吹今的优点,盛惩能用一万种称赞词汇不重样。
他就是为这样的宋吹今着迷。
他还记得,小小年纪的宋吹今有不轻的洁癖,也比较挑食,但她对什么新奇的食物都敢尝试,往往只会咬一两口就嫌弃,然后就丢给身边的人。除了丢给她父母外,盛惩是唯一一个她愿意丢给的人。
年少时的盛惩对宋吹今的包容度无下限。
原本盛惩以为那些记忆早已模糊,可如今鲜活美丽的宋吹今一站在他面前,他才恍然明白,那些回忆早就被他深深刻印在每一寸呼吸中。
只要他能呼吸,就不会忘记和她有关的每一个瞬间,从小到大相处的瞬间。
盛惩将宋吹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般,目光炽热又直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的身形过于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