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前,宇文婧与郑观总算入京。
随他们夫妇一起回来之人,是郑观的弟弟郑宥与妹妹郑琦玉。
据宇文婧所言,郑观的双亲在去年十月重病不愈而死。
她忙着操持舅姑的丧葬诸事,便未能及时回信。
一行四人入京后,原本住在宇文娴位于延康坊的宅中。
谁知,上元节后的一次家宴。
宇文婧当众指责姐姐宇文娴高高在上,对她与郑观爱答不理。
之后,宇文婧与郑观带着郑宥、郑琦玉搬出宅子,另在大通坊赁了一间旧宅生活。
宇文娴多年未与妹妹相处,自省多日后向圣人告假,特意提着厚礼去了大通坊,找妹妹与妹夫道歉。
结果进门却发现:郑宥疯了。
明明是大冬日,他却袒露半身,在雪中赤足狂奔。
她上前阻拦郑宥狂奔,反被掀帘而出的宇文婧与郑琦玉,指着鼻子大骂多管闲事。
匆忙赶回家的郑观更是举起锄头,一再让她快滚。
说到此处,朱砂愤愤不平,更是不解:“你这妹夫一家又不讲理又讨厌。宇文大将军,你何苦自讨没趣?”
宇文娴阖目叹息一声,苦笑道:“若非我当年入狱,阿耶阿娘何至于病急乱投医,将二妹远嫁恩州……”
她入狱这事,朱砂上山后听几位师弟师妹嚼过舌根。
四年前,神凤帝微服巡行华州,途中突遭行刺。
随行护驾的月王军四十人中,仅宇文娴一人幸存,其余三十九人悉数阵亡。
事后有御史上疏,直指宇文娴失职。
更有甚者,怀疑宇文娴通敌卖国。
神凤帝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太子奉旨监国,敕令严查此案,宇文娴以护驾不力之罪下狱。
再半月,神凤帝苏醒。
特敕宇文娴无罪,并擢拜金吾卫大将军。
原先朱砂偶然听闻此事,曾喟叹一句福大命大。
今日方知,这四字轻巧的造化背后,竟牵涉了另一个女子的终生。
宇文娴:“我入狱后的第五日,刑部小吏暗递消息于家父,言我在劫难逃,劝家父早做打算。家父家母六神无主,便将二妹送去恩州,与郑观草草完成纳徵之礼。等我出狱去问,二妹的户籍早已迁入郑家。”
依大梁律,妇人若犯夫家之罪,依夫家之法;若尚未脱离本宗者,则从本宗之法。
不过,朱砂奇怪道:“诈避刑宪,罪加一等。令尊的做法,委实不明智。若你当年真的出事,你的二妹没准更受牵连。”
“此事怪我,家父家母也是为了保住二妹。”宇文娴笑了笑,拿出一枚金铤递给朱砂,“玄机道长,听闻你素喜金玉。此金铤乃圣人御赐之物,成色极佳,不知能否请动你?”
相比好看不能用的金铤,朱砂更好钱帛之物。
然而,“圣人御赐”四字一出,她一口答应:“这案子,我接了。但是,宇文大将军,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最后我查出并无鬼事,你不能要回赏金。”
宇文娴含笑点头,抱拳一礼:“玄机道长,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二妹一家的安危,靠你了!”
“你放心,我明日便去大通坊查案。”朱砂乐呵呵收下金铤,一面送她出门,一面与她商量借住一事,“宇文大将军,不瞒你说,我新找了一个相好,是个和尚……”
宇文娴歪头疑惑道:“这与查案有关系吗?”
朱砂摆手:“无关无关。就是我与他正在兴头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你请我查案,我记起你在护国寺后面有一个宅子,他正好是护国寺的和尚,我便想……”
面前的女子眼神躲闪,耳尖到两颊逐渐晕出一抹浅红。
宇文娴恍然大悟:“我的那个宅子小,怕道长住不惯。护国寺与太一道所在的子午山相隔不远,道长为何不去未眠堂暂住?”
朱砂羞红了脸:“若让师父知晓我带相好去未眠堂寻欢,她定会骂我是个不孝徒。”
害怕去未眠堂寻欢被骂,所以去自己双亲养病的宅子放肆寻欢?
宇文娴既无语又尴尬,只好轻咳几声,定一定心神:“行吧……我明日便派人通知宅中下人收拾厢房。只是,家父家母喜清净,玄机道长若夜里与他相会,可否轻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