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轻靠在他的肩头,深深吸进一口凉气:“好。若他们不愿救你,那我便去夷山找阿耶阿娘。若你变成秃头鬼,那我便给你买一屋子的义髻。”
“若我真变成秃头鬼,你不许嫌弃我。”
“绝不嫌弃,我还指望你帮我捉鬼赚钱呢。”
长夜漫漫,两人既要目不转睛盯着司宅。又要没话找话,好歹找些事做,不至于昏昏欲睡。
朱砂:“食发鬼除了吞食头发,还喜欢吃什么?”
罗刹晃晃手:“他们还吃指甲,不过吃得少。食发鬼一族的先祖,生前因心疾迷上食毛发。结果毛发在腹中结成硬块,痛时如刀割,他受不了腹痛折磨便上吊自尽。死后成了鬼魂,没日没夜在坟地游荡,专吃死人头发。”
朱砂越听越恶心,急忙岔开话头:“你们的族名,是自己的先祖取的吗?”
罗刹摇头:“是上回我跟你提过的百鬼之王取的。阿娘说,天地混沌未分时他便存在,百鬼奉其为始祖。”
“他是什么鬼?”
“不知,只知他叫况魊。”
鬼,诞生于太山。
起初,鬼懵懵懂懂,不知如何修炼,不知如何走出高耸入云的太山。
后来,况魊选中一百只鬼,为他们取族名,又教会他们各自的修炼之法。
修炼千年,成了鬼修的百鬼走出太山。
他们寻山寻河修炼,相约百年一聚。
“大势鬼去了夷山,妬妇津神选了津河,”故事讲到此处,罗刹狡黠一笑,“你知道妬妇津神吗?他们一族修炼的法子最是特别。”
朱砂:“有多特别?”
罗刹凑到朱砂耳边,细细道来:“他们吸食他人爱意修炼。比如阿娘,她常说阿耶爱她至深,她才会越来越美。若阿耶变心,她亦会有所感知。”
朱砂歪着头打量他:“我听说鬼族中,若鬼修双亲非同族,其子嗣可选其一修炼。阿娘出自妬妇津神,你为何没跟着她修炼?”
一提起此事,罗刹颇有些苦闷:“阿娘说,妬妇津神一族没我这么没心眼的鬼,不准我跟着她修炼……”
原来如此,朱砂笑得前仰后俯,差点掉下房顶。
“那你阿兄呢?”
“阿娘说他心眼太多,容易败坏妬妇津神一族的名声,也不准他跟着她修炼。”
“那况魊如今在何处?”
“好像死了,又好像成仙了。总之,他消失很久很久了……”
两人絮絮叨叨说至五更。
谁知,五更的梆子一敲完,安静许久的司家,突然鬼炁弥漫。
砰——
院中所有房门大开,众人四散而逃。
他们身后,无数的头发往外伸,追着逃命几人的步伐。
罗刹手持金锏,跳下房顶冲到院中,追着头发而去。
然而,不等他出手。
那些从房中长出的头发,竟在一瞬间消失。
四面八方呼喊“救命”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进他的耳朵里。
最小的司启哭得撕心裂肺,谭瑛孤立无援,高声喊着:“有鬼啊,救命。”
顾不上等朱砂一起,罗刹急急往哭声方向跑去。
跑着跑着,他似乎跑进了司家的后院。
西南角的血字不在,东厨的门窗大开,里面黑乎乎一片。
他茫然站在院中,身上袭来一阵阵难忍的瘙痒。他低头往下看,一条看不清形状,似蛇非蛇的黑色东西,正沿着他的脚慢慢往上爬……
挥锏与捏诀已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