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走两步,朱砂的手伸过来,拽着他往孔奇友的房间走。
真是讨人厌的小白脸。
罗刹想。
孔奇友是个疯子,还是一个只喜欢念同一句诗的疯子。
不管见到谁,他都要作势举起酒杯,梗着脖子念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1]
罗刹摸着下巴,欲言又止。
朱砂坐在窗边,沉默赏景。
萧律耐心与孔奇友对诗问话,结果问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反被孔奇友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无法,他只好出声求救:“师姐,救救我。”
朱砂看向罗刹,后者咬着牙上前分开二人。
真是讨人厌还喜欢撒娇的小白脸。
罗刹想。
三人离开前,孔奇友看着萧律,无端落下一行泪,又开始念诗。
邓咸还未回来,孔家三人已问无可问。
朱砂不想待在万宅,打算去找忠客。
走到一半,藏不住事的罗刹选择开口:“孔奇友的样子,不想落水疯的,倒像是被人逼疯的……”
他反复念同一句诗,想必曾在疯癫前,听过某个人念这句诗。
以致印象深刻,疯癫后也不敢忘。
罗刹猜不准真相,但隐隐觉得孔奇友在被人逼疯前,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
因为孔奇友念诗的样子,很像在模仿一个人。
一个男子。
一个喜欢酒后念诗,追忆往昔的中年男子。
朱砂自进了孔奇友的房间,便未曾多说一句话。
眼下,她没有回应罗刹的猜测,反而关心起萧律:“听说贵主前几日去太一道,与师父促膝长谈半宿。师弟,你可知她们说了什么?”
萧律眼笑眉飞:“阿娘与师父自幼相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你真是不懂女子。”朱砂挑眉轻笑。又见罗刹表面别过头不想听,实则竖起个耳朵偷听,更是笑得开怀,“一个做人母亲的女子,找孩子的师父,还能说什么。玄英逢人便说你命好,羡慕你从未被师父责罚,你难道没听到这些闲言闲语?”
萧律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抹苦笑:“连师姐也挖苦我。”
朱砂难得认真:“我没有挖苦你。你不用受罚,一来是因为你确实够聪明,二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太子李长据入太一道一年,受罚三次。
而他萧律,入太一道三年,从未受罚。
人人羡慕他命好,人人挖苦他命好。
他今日所有的一切,并非源于兰陵萧氏。
而是来自乐昌公主,乃是永安公主的女儿,还是圣人唯一敬重的堂姐李姈。
萧律耸肩摊手:“唉,每回与师姐耍心眼,总是被你拆穿。”
朱砂笑着指指在旁边偷听的罗刹:“有心眼是好事。你瞧他,就是因为太没心眼,才被我骗来长安做伙计。每日当牛做马,还倒欠我三年工钱。”
话音刚落,罗刹没好气道:“朱砂,你别诋毁我。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装作没心眼上当。”
“是是是,二郎不仅浑身是胆,还浑身是心眼。”
“你烦死了。”
事已至此,萧律只能坦白:“师父对我慈爱,从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我跟着你们去万宅查案,是因为我想收买一个人……一个可能让阿娘名声受损的男子。”
罗刹瞬间猜到:“孔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