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宅到底是否真的有鬼,已不重要。
因为背后之人,会借由孔三金的嘴,推波助澜坐实这桩鬼事,直到搅黄秦国公与晋王的这笔买卖。
朱砂快速下了决断,招手让邓咸递耳朵过来:“你快去查查,晋王定下靖善坊之前,还曾找过哪些牙人,看过哪些宅子?”
邓咸拱手道谢:“多谢朱老板指点。”
他说完便走,徒留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看。
最终,朱砂决定再去问问孔绡。
毕竟收了秦国公五十贯,若日后金乡县主搬进靖善坊,万宅又闹鬼。
他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吃不了兜着走。
孔绡如往常一般,坐在窗边。
今日没有冬阳,天地一色的阴沉。
连院中冒出花骨朵的银梅,也染上几分寂寥之意。
自失明之后,孔绡的生机迅速黯淡下去。
她无法再绣花补贴家用,只能苦闷地坐在家中。听数十步之遥的兄长孔奇友,反反复复念同一句诗。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1]
今日的诗*中,夹杂着几个人朝她走来的步伐。
来者是客,孔绡拿起忠客为她做的拐杖,起身站定相迎,笑容满面:“几位好。”
朱砂扶她坐下:“你摔倒那日,家中还有谁在?”
孔绡一五一十回话:“阿兄在,阿耶在,忠叔不在。”
那日与今日不同,艳阳高照,冬景似春华。
一早,她搬来椅子坐在院中,一边绣花,一边与疯疯癫癫的孔奇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孔三金难得在家,不过睡到午时初才醒。
出门看见孔绡与孔奇友在说话,叉腰站在院中骂骂咧咧,骂两兄妹不知好歹,是他好日子的拖累。
中气十足骂了许久,他丢给孔绡十几文,打发她去买酒。
孔绡:“我去了。买完酒交给阿耶后,我见日头大,便回房绣花。”
因绣坊催得紧,孔绡不敢耽搁,在房中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谁知,再一起身,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等忠客忙碌一日回家,才发现她的头磕到柜角。
醒来后,她的眼睛便再也看不见了……
朱砂听完她所说,追问道:“你那日可曾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孔绡:“早膳吃的是蒸饼,午膳未吃,中间只喝过几杯茶水。”
罗刹:“你摔倒后,孔三金难道未曾进房瞧瞧?”
孔三金与孔绡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一个大活人摔倒,还磕到柜子上,怎会听不到声响?
孔绡无奈地笑了笑,空洞的双眼尽是阴霾:“阿耶听见了,但他嫌我吵闹,隔墙骂了我几句……”
三人对视一眼,徒留一声叹息。
这世上,有的阿耶愿意为了女儿,豪掷万贯,只为买一间紧挨大业寺的宅子。方便女儿日夜听观音经,早日从丧女之痛中解脱,再回歧州做无拘无束无碍的金乡县主。
而有的阿耶连一墙之隔的女儿,也不愿搭救。
同样的身份,天悬地隔。
三人步出孔绡的宅子,萧律指指对面的房间:“我们不如去问问他?”
罗刹蹙眉往外走:“他是个疯子,问了也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