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产鬼(一)
◎“罗刹,我讨厌你……”◎
万叠烟波,渌水长得没有尽头,茫茫去不还。
男男女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在初冬日相偕涉河。
河水有深有浅。
上岸时,他们的鞋湿了,裙脏了,面上却是笑着的。
真是奇怪。
有男女从曲亭经过,瞧见亭外有一对男女在争执。
好心劝架,反被两人齐声骂走。
劝架的人走出几步远,与身边的心上人说起自己的猜测:“定是那男子做了错事惹女子生气。”
罗刹听到这一句,在心中大声反驳。
不是的,不是的。
生气的是他,惹他生气的是朱砂。
是朱砂挖空心思骗他去长安,只为让他心甘情愿做他人的替死鬼。
一个他不知晓姓名的人。
一个朱砂至深至爱的人。
阿娘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蠢鬼。
譬如眼下,他明知朱砂别有目的,明知真相残忍。仍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开口,近乎哀求般地求朱砂告诉他真相:“朱砂,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还想说,若那个人真的爱她,他会离开长安成全他们。
即使此生他都要受人鬼契的反噬,日夜承受蚀骨噬心之痛。
可是,他唯独不愿做那人的替身。
以及替死鬼。
罗刹抬头平静地望过去,一步之隔的眼眸中,映出他的残影与女子高不可攀的冷漠。
风过,吹散他内心最后一点明灭的希望。
因为他清清楚楚听见朱砂在说:“罗刹,你还要我证明多少次?鄂州那夜,你是做梦!《太一符箓》是太一道的至上法宝,我怎么可能会有此书?”
“罗刹,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如今,你信同族的几句妄言,却不信我。这便是你口中的爱吗?”
罗刹走进了死胡同。
朱砂把他逼疯,又静静地旁观他发疯。
明明错的是她,疯的却是他。
“我没有做梦!”
罗刹的手指攥得发白。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再清醒些看清面前义正言辞的女子:“从鄂州出发回长安前,我帮你收拾包袱,曾在你的胡靴上发现一层新鲜的湿泥。”
日头西坠,光影在朱砂的眸间跳跃:“你夜里说梦话,吵得我睡不着,我下楼走走罢了。”
罗刹反击道:“鄂州街巷干净,当夜也并未下雨。你下楼走走,从何处踩出湿泥?只有端木岌被杀的山下,才可能有湿泥!还有,你身上有血,来自王衔之……”
方才跑去救王衔之时,他曾闻到血腥味。
闻言,朱砂的面色迅速苍白下来。惨淡如霜,连唇色也寻不到一点血色。
渌水河边,早已没了涉河的男女。
罗刹循着血腥味,扯开朱砂的道袍。
她的锁骨之下,有大片血污。
血污中心,是一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