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矜年神情丝毫不为所动,灰蓝色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知道我有过不少情人,但都是各持所需的一夜情,这个和之前的没有什么不同……这个方案还是你提议的,不是吗。”
容良卡机一瞬,“不是,你管那叫提议?”
受虐狂有种更为文学化的阐释,叫做“假如人处于一种不能克服的痛苦之中,就会爱上这种痛苦,把它看成幸福。”*
他接待过不少这类型的病人,却极少有这么棘手的,堪比黄金岩浆山芋,快把他烫穿了又放手不能。
治疗几年,双方都要变成神经病了。
直到又有一次,他在半夜三点半被连环call起来,不知道是去收拾残局还是去给这人收尸。
“下次要是再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让我清理案发现场或者干脆来收尸,我他妈就直接吊死在你家门口!”
“姓霍的你听见没有?!要是不想活了直接安乐死好吗,干嘛软刀子磨肉折磨自己折磨所有人?”
“拜托,大好夜晚,你去酒吧还是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做不好吗?保证让你痛不欲生,洁癖大发恨不得去死……”
“但是没有谁会被打扰,甚至你第二天还能继续上班,简直一箭三雕!”
当时情况非常混乱。
但总而言之,他在震天响的救护车鸣笛声中崩溃了,把担架上浑身是血的人骂得狗血淋头,用词都不带重复的。
容良以为这人失去意识了,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但在进入二期治疗的某一天,这人突然告诉他,他去找人上|床了,效果还不错。
回想起那段记忆,容良抹了把脸,偏过脸不去看面前的人。
该说不说,他其实有点愧疚。
……好吧,是很愧疚。
他当时不该那么说的,无论是以医生的身份,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准确来说,我们在交易。”
霍矜年屈指敲了敲扶手,将容良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他长得好看,很聪明,性格开朗活泼,尤其是牙口很好,咬人很痛,我很满意。”
“他需要钱来偿还债务,需要一点资源和渠道来实现理想,正好我两者都有,一方出人一方出钱,一年之后一拍两散。”
“——仅此而已。”
霍矜年迎着容良探照光一样的视线,神情不动如山。
“而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一个青春年少又野心勃勃的小孩,也不可能会爱上一个大他整整十二岁、还罹患精神疾病的男人。”
他眼皮微垂,很轻地嗤笑了一声,像是笃定又像是自嘲。
“……又不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小说。”
“唱得挺有道理的。”
容良伸手推了一下滑落的镜框,遮住了那双眼睛里鹰隼一样锐利的光亮,“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非比寻常。”
今天的治疗时间已经过了。
下午还要开会,霍矜年懒得和他继续争辩,拿起搭在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起身就要离开。
在关上门前,他还听到容良突然扬声道。
“等着吧!我很期待给霍总做一次恋爱咨询——”
砰。
世界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