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所说的公主,并不是她,而是她二妹,惊华公主——叶琼音。甚至于,他们并不单是谢誉峤派来的人,其中也有叶琼音的暗卫。
解开一个结,所有疑问也像一环扣一环,随之而解。
其实说起来,叶拂青算不上名正言顺的公主,她唤圣上一句叔父,圣上的兄长定王才是她生父。在父母为国战亡后,圣上怜她失怙失恃、年幼孤苦,破格封她为公主,赐居含香殿。
因着太后和圣上独一份的宠爱,叶拂青成了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吃穿用度都要比其他皇嗣好上不少,即使是皇后嫡出的惊华公主也落她几分。
也正因如此,她和叶琼音的关系从幼时的相伴相知逐渐恶化,形同陌路。再加上婚后屡次传出谢誉峤同她有染的流言蜚语,两人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
叶拂青正陷入回忆,一道清脆的呼唤声将她意识召了回来。
“公主,怎的今日这般早便醒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端着面盆走进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叶拂青从愁绪中抬眼看去,便见自小伴她左右的丫鬟夕照站在门口,她瞪大了眼,惊诧出声,“夕照,你不是被我送出宫去了吗?”她分明记得自己出嫁时便遣散了侍奉的丫鬟,让她们出宫过自己的生活。
“公主,你在说什么胡话。”夕照嘟囔着嘴走过去,知道她准是又做梦了,“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
叶拂青闻言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夕照,又指了指自己,“我还活着?”
夕照叹了口气,将面巾从盆中捞出拧干,带了点力道铺在她脸上,一边揉搓一边说:“咱俩都活得好好的,公主不是还说带奴婢吃一辈子葡萄么?”
叶拂青愣住,由着她侍奉梳洗打扮,慢慢意识到,脑海中最不可能的猜想,被证实了。
她竟然重生了?!
往日寻乐逗趣时看的话本也爱写姑娘被辜负后,化成怨鬼去索命,亦或是重生让仇人偿债。
叶拂青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脸,呐呐问:“如今是哪一年?”
夕照正细致地替她梳好发髻,闻言答:“公主今日是被梦魇住了?你如今已十七,今日是永徵十八年九月初一。”语毕,她又想起什么,嘿嘿地笑着,“陛下说在中秋宫宴上给您赐婚,算起来不过十来天就要和二公子定下喜事了,恭喜公主得偿所愿。”
叶拂青蹭的坐起身来,发簪掉落在地,“不日便要赐婚了?!”
夕照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抿了抿唇点点头。
偏偏重生回到这个节点。叶拂青长长叹了口气,不由得在房来回踱步,低头沉思着。她不可能再同谢誉峤有什么瓜葛,也不想同叶琼音玩你争我抢的戏码。
但倘若直言让圣上取消赐婚,免不得落个恃宠而骄的名声。她对自己名声如何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这样无异于会让皇叔父陷入两难的境地。
叶拂青望向窗外,此时天光渐亮,雨声渐息。
为求妥当,她还是先去同祖母商议一番再做打算得好。
叶拂青下了决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夕照,我去同祖母说会话,不用跟来,你去内务府将这个月的葡萄份例领了吧。”
夕照不解地看着她离开,又垂涎欲滴地点了点头。
含香殿离永寿宫不过数里步,赐居此殿,也是方便她同太后共享天伦之乐。
甫一进门,便见太后端坐于梨花楠木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上一世,太后在她婚后第二年便仙逝。此时再见,叶拂青只觉隔了整整一个人生那么久,她细细描摹着对方的面容,眼中的泪几乎要决堤。
但在对方抬眼看来的前一秒,叶拂青敛起情绪,又换上往日活泼爱撒娇的神情。
“汉阳给皇祖母请安,祖母顺遂安康。”叶拂青安分行礼,维持不过一秒便又没了正形,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到她这般模样笑弯了眼,柔声问:“什么事把我们混世魔头都难倒了?”
“祖母!”叶拂青娇嗔一句,眨巴着双眼试探问,“赐婚一事……能作废吗?”
太后眉头微皱,不明白此前还吵着闹着非谢誉峤不可的人怎么突然变了卦,她轻柔地抚着叶拂青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谢二本攀不上你,但因着你喜欢,我和陛下便随你心意去了。如今陛下提拔谢家两位公子,向众人传达了要同谢家定亲的意思,又如何作废呢?天子所言所行,关乎皇家威严,不可轻易收回也不可轻言改变,你可知晓这个道理?你同他置气也断不可拿这种事开玩笑。”
“汉阳不是在开玩笑。”叶拂青语气难得这般认真。
太后叹了口气:“谢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谢大公子却是个能顶事的。前年于北疆战事献策被皇帝封赏,去年受召回京,加官进爵,又封了平远侯,掌皇城司,品级虽不高,但已是天子亲信,前途无量。”
“这谢二公子好歹同他一脉骨血,能力想必也不会差,有他哥的帮扶,仕途自然……”
叶拂青撒娇摇了摇她的手,“汉阳并非嫌弃他一介白衣……”相反,她喜欢的就是谢誉峤这副恬淡寡欲的性子,倘若真像他哥一般钻营权术,她只会退避三舍。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叶拂青已经知晓赐婚一事再无转圜余地,但她仍旧不死心,情急之下将再荒唐不过的念头吐露出来,“既然一母同胞,那汉阳选谢大公子,可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