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
在粘稠无际的阴影中,感情,终于迫使邬别雪抬头仰望金钱的力量。
它可以牢树根基,让两人的情感在上面搭窝筑巢,也可以撑出一席覆蔽,隔绝生活里物质引发的风雨。
仅仅是一串数字,就可以粉碎压在身上的巨石。
而自己……一无所有。
给不了陶栀这样的基础,也没办法为她遮蔽风雨的寸檐。
所以,她只能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陶栀离自己越来越远,乃至彻底从自己身边消失。而她……不能挽留。
金钱,金钱在扼杀她的情感,在缓慢侵蚀她的自尊,从四面八方洞穿贫瘠的心脏。
而她无力反抗。
陶栀回眼之际,见邬别雪还愣在原处。
“怎么了师姐?”陶栀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邬别雪死死咬紧下唇,半晌后才扯出个苍白笑意:“嗯。”
她的眸光依旧躲闪,却是因仓皇至极的无力。
陶栀似乎在她眉眼间瞥见了极力克制的挣扎痕迹,可那些情绪总是消散得太快,她没办法辨认清楚,就转瞬即逝。
她紧皱秀眉,心弦绷紧,生出些莫名的慌乱,“师姐要说什么?”
邬别雪缓缓抬起眼帘,终于迎上她的目光,不过只是片刻,又急忙躲开。
那双总是清冽的眸子,此刻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想问你……什么时候搬过去。”她顿了顿,喉骨微动,隐下多余的颤意,“我可以……帮忙。”
话音落地的刹那,空气骤然凝滞。
陶栀眸光猛然收束。
卧室陷入死寂,连空气都凝成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耳畔只剩一片真空般的寂静,尖锐地锲入神经末梢,让翻涌的苦涩和刺痛占据意识。
漫长的寂静之后,陶栀忽然轻笑一声,眼眶里却早已蓄起破碎水光。
她攥住邬别雪的手腕,彻底斩断对方任何后退的余地,随即逼至邬别雪身前,不容抗拒地撞进邬别雪的怀里。
距离瞬间消弭,身体亲密的轮廓贴合得如同密不可分的情侣,可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却好似硝烟弥漫的战场。
“邬别雪,”她的声音还沾着甜润的底色,但那些惯有的乖巧柔软被彻底剥离,连尾音里的轻颤都带着冷意,“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
滚烫的泪水在她漂亮的眼睛里汹涌积聚,却倔强地不肯坠落。
她盯紧邬别雪,一字一句道:“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想让我搬出去。”
“说……你想让我搬去和卓芊一起住。”
她的声音在发抖。
邬别雪退无可退。面对眼前人的质问,她的喉咙像被砂石堵塞,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
她只能垂下眼睑,任由对方颤抖的、滚烫的、香软的气息将自己层层淹没。
沉默如同不断涨潮的海水,要将两人溺毙。
胸腔里的空气稀薄得近乎真空,邬别雪感到阵阵眩晕,窒息感如潮水般淹过头顶。
“嗡——”
衣袋里猝然炸开的手机震动,骤然劈开凝滞的沉默。
突兀的噪音此刻却荒谬地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抽出手机,力度大到快让冰冷的机身快割破她的掌心。但当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映入眼帘时,她终于猝然清醒。
陶栀也瞥见里手机上的备注,眸底忽生几分了然笑意,却显得苦涩无比。
她没有犹豫,干净利落地松开了紧攥着邬别雪的手,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