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地攥紧手中被角,骨节泛白,别过脸去,掩藏眸中的情绪。
陶栀瞥见她黯然眉眼,眼睫轻颤,忽然又不忍心搬走了。
她原本不想面对邬别雪,也想用若即若离的触碰试探对方的态度,于是打算这几天搬出寝室住。
又打听到卓芊还在法国没返校,601空出来了床位。
所以她和卓芊联系商量好了,过去住几天。
但此时此刻,她又不想离开了。
邬别雪向来很擅长掩藏情绪,无论是喜悦还是惬意,又或者低落失望,她都能装进薄情眉眼里,掩出波澜不惊的从容。
可偏偏,陶栀就是无比清晰地读懂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陶栀凝视着她利落立体的侧脸,那些藏在眸中的情绪不过转眼便平复成淡然无谓的态度,一如既往。
只是过分苍白的唇际和低垂的眼帘总让人觉得,她好脆弱。
陶栀的目光从对方的眉骨滑落至唇角,顺着邬别雪修长的颈线游走,在瞥见对方锁骨凹陷处投下的阴影时,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她眼睑微压,眉梢斜挑,移开眼后不紧不慢开口道:“师姐,你总是太忙,我总是很怕打扰你。所以原本打算这学期搬到卓师姐那里去的。”
余光里,床上的人听闻后果然一僵,随即转过脸来望着她,冷淡目光烧得急切,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陶栀干脆地转过身去,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踱到衣柜前,指尖在一排衣物间流连,最后拽出条奶油色的银狐绒睡袍。
是去年十八岁生日时林静宜送的礼物,说她的身材很适合这样掐腰露肩的衣服,但她还从未穿过。
她拿好衣服转过身,笑着朝邬别雪道:“不过卓师姐还没回来,搬东西什么的不太方便,所以只能先搁置了。”
没再等邬别雪回应,她自顾自进了浴室。
邬别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才缓慢移回视线。
唇际微微启开,最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浴室里淅沥的水声窒闷地响了半晌,她听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端起床头柜上那碗放得温凉的粥,一勺一勺机械地往嘴里送。
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她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似是安抚内心慌乱的本能。
等她食不知味地用下一小碗粥,把碗拿到厨房洗干净后,回到卧室,恰好碰见浴室门推开。
氤氲水汽如薄纱漫出,里面的人抬手拆开挽起的头发,迈出浴室。
睡袍特有的垂坠感紧贴曲线,却并不束缚。丝质面料随着动作勾勒出流畅的肩颈线条,隐隐约约露出圆润肩峰,连带着细瘦腰线,悉数若隐若现。
被蒸红的肌肤,睡袍下摆扫过纤细脚踝,放任无法遏制的念头,连同未干的水珠,无声地从锁骨没入衣领深处。
只一眼,邬别雪就生硬地移开视线,喉中干涩无比。
媚意这种词放在陶栀身上根本不搭边,她分明柔软可爱,连眼神都纯澈得堪比春日溪水。可邬别雪还是觉得,此刻的她身上有一种极其吸引人的纯真,无意要撩拨,却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思绪又开始扩散。她下意识地想,此前陶栀从未在她眼前穿过这样的衣服。那日后呢?日后她搬去和卓芊一起住,她会经常穿这样的衣服吗?
卓芊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她难道真的毫无所觉吗?
为什么要搬去和卓芊一起住呢?是不愿意原谅自己,所以不想再和自己有瓜葛了吗?
“陶栀不再喜欢自己”这个念头才刚浮现,邬别雪便瞬间如坠冰窟,慌得浑身发颤。一股沉重的压抑感猛地攫住心脏,紧紧攥住她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好想让陶栀等等她,等她处理好债务,等她重新拥有向她靠近的底气。
可忽生的清醒如倾盆冰水,当头浇下,窒息的寒意瞬间灭顶。
她猛然意识到——陶栀确实该离她远一些。
至少在她还清债务前。
她绝不能让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波及到陶栀分毫。而她这片狼籍,也没有资格奢求对方的等待和驻足。
邬别雪终于彻悟,原来金钱真的有这么重要。
刚破产的那一年,她对自身处境看得极其淡然。十八岁的她认为财富不过是靠时间和气力便能堆砌的山丘,即使压榨筋骨、献祭灵魂,也总有路可行。
可生活的威力是在忙碌奔波中一点一点浮现出来的,她用以自持的矜傲也一点一点被扯进世俗生活里。
二十岁,她终于学会正视金钱。可她对物质的欲望极低,于是也从未向金钱屈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