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栀唇角向下撇了撇,小声地道:“她问我去哪里……我说、我说她还是关心一下自己……”
尾字含糊地吐出,紧随其后的是一滴浑圆的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淌。
陶栀急忙抬手擦掉,又磕磕绊绊地继续道:“我还说、还说我的大学生活不是只有她……”
卓芊安静地听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和盘托出,眉毛一点点挑高,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困惑——这话很坏吗?
好吧……如果这话是从这个说话向来软声软调的女孩口中说出,带来的对比也许确实算得上有一丁点坏。
“所以你觉得自己对她说了重话,你很愧疚?”卓芊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含蓄深婉的感情,但还是想试着帮到对方。
陶栀低低地“嗯”了一声,眉眼低落,“我对她生气了。”
“Hey!Stop!”卓芊猛地坐直身体,双掌摊开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严肃地纠正对方的危险思想:“你不应该对自己的任何情绪感到愧疚!”
看着眼前人双眼里浮出迷茫无措,卓芊轻叹一口气,放缓语气道:“虽然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许多关系的问题都出在误会上。”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听见我妹妹对家里佣人大吼大叫,我很严厉地训斥了她。”卓芊耸耸肩,试图用自己的例子开导陶栀,“结果她特别伤心,又生气又难过,好长一段时间不理我。”
卓芊回想起自己的妹妹,立体深邃的眉眼柔和几分,语气又带上几分懊恼:“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那个佣人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被我妹妹听见了。”
“她其实是在维护我,结果我根本没问原因,就那样训斥她。”
陶栀吸了吸鼻子,“后来呢?”
卓芊重新端起一杯,仰头灌下后,才不紧不慢笑着道:“后来我向她认了错,把她想要的手链全系列买下来送给她了。她就宽宏大量地原谅我了。”
陶栀知道卓芊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于是垂头沉默良久。
半晌后,她仰起头,吸吸鼻子,认真地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和她道歉的……”
她抿了抿唇,又用极轻的声音,仿佛在对自己说:“再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
卓芊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酒,朝她晃了晃,“碰个杯?”
陶栀双手捧起那盏奶酒,和她碰了碰,慢慢把剩下的酒液都喝掉了。
“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个卫生间,我们就回去。”卓芊结了账,朝她眨眨眼,“回去问清楚你们的误会。”
“对了,还有两杯Shot,如果你想喝可以试试,一杯也就一盎司。”卓芊下颌微扬,笑着朝那两杯酒点了点。
陶栀乖乖地点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
“slowlyfalling……”
卓芊哼着那首R&B进了卫生间的门,便见一个穿着皮衣的年轻女生撑在阔大的洗手池台面前,语气烦躁地打着电话。
“你最近先别出学校……”
“要处理附属条约的利息……”
“我在和你那边的律师对接了,有进展会告诉你……”
卓芊听不懂这一长串名词,也无心窥探对方的隐私,只匆匆一瞥,便擦肩而过。
但就是这一眼,她被镜面中折射出的东方面孔惊得瞪大了眼。
对方眉眼凌厉,眼梢冷刃般斜斜挑起,眉骨立体如刻,墨黑的双眸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
冷清疏离的眉眼熟悉得令人心颤,让她无端地想起……邬别雪。
但邬别雪不会这样浮戾,也不会在眉毛和鼻梁上打钉子。
卓芊的震惊还未平复,目光本能地逡巡,便敏锐地发现了对方唇角的血迹和额角的伤口。
此时,镜中的那双眼倏地抬起,恰好与卓芊在镜中对视。
柏鲤只冷漠地扫了一眼这张西方面孔,眉宇间瞬间积起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排斥,敌意愈浓,毫不迟疑地移开了视线。
心底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戾气再次翻腾。
虚情假意的催债人明面上揣着笑,背地里不知多少次让人找她麻烦。
寻衅生事,又拿捏着尺度,像一群恼人的蚊蝇,叮两口让她心烦意乱,又不真正地和她起冲突,不至于闹到报警的程度。
这般纠缠滋扰,不过是为了恐吓施压,逼她更快地吐出钱来。
今天来找她的人里有一个也是这样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导致她现在对所有西方面孔都生不出一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