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好像质问,却分明委屈至极,哭腔颤抖,好像啜泣的幼兽。
邬别雪死死掐着指尖,直到皮肉传来锐痛,她才在漫长的僵坐中,终于把对方话中的意味辨析清楚。
邬别雪未曾预料到陶栀还愿意和她告白——即使发生的场景早已不像她原想的那样美好甜蜜,但这一切都是她亲手搞砸的。
怪她搞砸了陶栀的心意,搞砸了可能产生的羁绊,现在,她甚至快要弄丢陶栀了。
这念头一出,巨大的恐慌攫住心脏。
泪水毫无预兆地从苍白麻木的眼眶里溢出,某种急于挽回的恐慌驱使她仓促中站起身来,却因无力又摔落在床边,膝盖和脚踝重重撞上坚硬床架,立时出现淤青。
病体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乏力,让她连起身追赶都成了奢望。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却狼狈得像脱水的鱼,连喘息都已经耗尽全力。
口袋里手机滑脱,砸在地板的声音空洞刺耳。但她没心思捡,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连手机都要和她作对。
跌跌撞撞地再次站起,她正要迈出脚步去追上陶栀,手机却再一次扔出震动的炸弹,屏幕上赫然炸开柏鲤的名字。
只消一瞥,世界骤然失重。
她仿若溺入深海,刚刚强撑起的力气瞬间蒸发,窒息感如同万吨海水倾轧而下。
视野在模糊的蓝黑色里急速下坠,心脏泵出的血液迅速冷却。
她清醒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陶栀甚至看不清密码盘,胡乱在601的门锁上蹭了几下,听到“嘀”的开门声,便一头撞了进去。
她将自己摔进那张逼仄狭窄的单人沙发里,灯也懒得开。
黑暗里弥漫着一股久无生气的冷清空旷。卓芊离开前把那个巨大的海水缸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那只淘气的小猫鲨,也被她空运回了法国的庄园,住进了豪华的海水池里。
卓芊说,等把小猫鲨养大,她再空运回来让陶栀骑。
陶栀闭着眼,抬起手背在脸上胡乱地擦。她讨厌眼泪,知道哭泣没有任何作用,更厌弃这种软弱的自己。
可咸涩的液体却像失控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汹涌而出,怎么也擦不干。
她自暴自弃地放下手,将身体蜷缩进更深的沙发角落,放任冰冷的泪水在面颊上肆意蜿蜒。
低低的呜咽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狼狈。
最后,连哭泣也耗尽了力气,意识在冰冷的湿意里一点点沉坠,跌入昏沉的黑暗。
深夜的航班落地,卓芊风尘仆仆回到寝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几乎原地定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沙发角落蜷缩着一个人影。女孩眼尾、鼻尖都哭得泛红,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纤细的身体裹在一件……质感丰盈的狐绒睡袍里。
卓芊下意识退后一步,抬头反复确认了门牌号,才合上门走到陶栀身边,望着她身上的狐绒睡袍紧锁眉头。
真……变成小狐狸了?
卓芊表情复杂地僵在原地。
不得不说,那件睡袍很适合陶栀,并不俗艳,也不浮夸,丝绒质地紧贴着玲珑曲线,领口处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
明明该是充满诱惑力的画面,但她此刻却十分害怕……对方着凉。
这个念头一窜出来,连卓芊自己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一个漂亮的女孩穿着性感睡袍,如此惹人怜爱地出现在她宿舍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只是担心对方感冒!
Jesus!
她果然是被古老的东方美德给腌得根正苗红了!
卓芊惶恐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倾身,双臂探向陶栀后颈和膝弯,将她抱起,运到卧室里去。
她已经尽力放轻动作了,可陶栀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睁开了眼。
等反应过来后,陶栀猛然瞪大了还带着泪意和红肿的双眼,直勾勾看向眼前努力憋笑的西方面孔。
“卓师姐,你怎么今晚就回来了……”她揉揉眼,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