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脚步却比混乱的思绪更能找到她的向往。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陶栀家附近的一个公园。
那天出去接呼噜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经过这里。
记得是个晴天,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姿态亲密。当时陶栀瞥见,害羞又欣喜,强装不在意,但小心思被她悉数看在眼里。
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情绪感知也能称得上一句有天赋。
邬别雪停在了木椅前。
从这个角度微微转头,往别墅区里望,恰好能看到陶栀家的客厅落地窗。
微小,模糊,被层层树影遮挡后变成错落灯火里最不起眼的一盏,但邬别雪觉得足够了。
足够让她慌乱难安的内心稍作平复,足够让她疲倦已久的灵魂能够休憩,足够让她暂时寄托……濒临死亡的幻想。
她垂眸摁开手机,瞥见恰好变动的时间。
从23:59跳跃到00:00。
远处的广场骤然荡出喜庆喧嚣的音乐,掺杂着年轻人爆发式的欢呼,天幕里不断炸开的烟火碎片,构筑成热闹非凡的庆典。
而邬别雪安静地站在木椅前,任凭满天绚烂,却始终将视线停留在那扇微小的光亮处。
翕动薄唇,她停留在与热闹喧嚣完全隔离的孤岛,用气音一个字一个字对远处的陶栀说:
新、年、快、乐。
尾字跟随呵出的白气骤然消失在寒风中,邬别雪却感觉脸颊上忽然多了无法忽视的湿意。
是下雨了吗?不然为什么这么冷。冷得渗进皮肤里,激得她双唇轻颤、冻得她无端哽咽。
抬眼一望,昏暗的路灯下,不知何时突然多了无数盐粒飞舞,在冷白色的光晕里缓缓坠落。
邬别雪怔怔地伸出手,让细小的晶体落在掌心,转瞬化作一滴冰凉的水,将她清晰的掌纹浸湿。
从未下过雪的江市,初雪竟在这一刻悄然而至。
因这久不光临而骤然降落的小雪,远处欢呼声更盛,仿若感谢天气恩赐。
可她的世界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像被世界众人遗忘。
雪粒无声地落满她的肩头、发梢,最后降落在睫毛,融化成咸涩的水迹,顺着眼下一路蜿蜒。
盛大而热闹的天地里,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凝视着远处那盏光亮,几乎快忘记眨眼。
直到大衣肩侧已经没有地方再能让雪粒攀附,直到远处喧嚣渐渐沉寂,直到小雪凝结在一双眉眼,直到指尖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她才移动麻木的躯体,缓慢离开。
陪着她的,只有满身风雪-
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每年限定的春晚节目,只是今年的相声和小品似乎都枯燥乏味,近乎无趣。
让那些配合发出的掌声和笑声都显得聒噪至极。
陶栀坐在沙发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上的创可贴。割破的伤口重新渗出血迹,痛意尖锐地刺扎指尖,她却似乎一无所知。
陶娇数次悄悄打量女儿的侧脸,却只能从走神的面容上看出某些难过的情绪。
失去神采的眸子里好像藏着座失落废墟,灰暗阴雨空濛。
她和祁挽山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不忍。
也不知道邬别雪那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没能来吃年夜饭,她其实很能理解。
那孩子似乎心里总藏着事,明明才二十岁出头,却总感觉成熟得像已经经历了许多。
只是可惜今晚……女儿兴高采烈地期待了好久,从早上开始就雀跃难耐,连年夜饭的那桌菜都有一半多是她亲自做的,处理食材时还割*伤了手。
邬别雪还是没能吃到这顿承载了好多情感的年夜饭。
陶娇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酝酿了会儿,还是对陶栀道:“小栀……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好不好?”
陶栀这才回过神,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机械地回应:“喔、好。”
乖巧地和陶娇祁挽山道过晚安,她趿拉着毛绒拖鞋,沿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卧室门轻轻合上,陶栀沿着床边缓慢落下,最终垮落在小地毯上,怔怔地对着窗户走神。
良久后她才恍然发现,被氤氲光亮斥满的江市天空,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