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报记者哑然半晌,却还是本着记录第一素材的义务,把这四个字写在了采访记录里。
于是这行铅字就这样跟着她的照片一起停在了布告栏里,收录成为她18岁的标本。
这句任性的回答被裴絮取笑了整个盛夏。
可现在,邬别雪的指尖悬在玻璃上方,与属于陶栀的另一行字迹隔着时光相望——
【那我带你去冬天看雪。】
近处,教学楼旁的香樟枯枝突然在风中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邬别雪翻来覆去地把每个字都抚了一遍,才垂眼收回指尖。
寒风沿着袖口钻进大衣。
冬天来了。
第49章四十九朵薄荷
◎柔声告诉对方:“我也喜欢你。”◎
婷婷抱着那摞作业下楼,便看见邬别雪长身玉立在小广场中央,似乎在看布告栏前的消息。
她走到邬别雪身边,笑着朝她道:“姐姐在看优秀毕业生吗?这个每一年都会更新,但是姐姐的超片从来没撤下去过。”
邬别雪闻言侧目瞧她,唇边勾起不明显的笑意,似是也在怀念,“当初校方采访时,没告诉我会挂这么久。”
婷婷便接过话道:“说明学校很骄傲有姐姐这样的学生。”
她顿了顿,目光久久停留在邬别雪那张十八岁的照片上。少女时期的邬别雪眉眼如画,清冷气质透过相片依然清晰可辨。
“我……”婷婷的指尖轻轻点在玻璃上,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照片中的人,“曾经把考上江大当作唯一的目标。想着哪怕不能和姐姐同届,至少能走过姐姐走过的路,坐在姐姐坐过的教室里”
“就总感觉,会离姐姐近一些。”
她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自顾自接着道:“姐姐这张照片,我看过好多好多次,每次学累了,或者不开心了,就要跑过来看一看。”
“看到姐姐,心情就会变好,就有动力继续学了……姐姐就像我的精神支柱一样。”
她垂眼笑了笑,泪水却毫无预兆地滴落在怀里的作业上,晕开一小方水迹。
婷婷慌乱地用手背擦掉,又抬头问邬别雪,强行扯出一抹笑来:“姐姐,我是不是很傻?”
邬别雪望着女孩泛红的眼眶,一时变得哑然。
对方的目光依旧执拗,似乎还未曾放下某种希冀和幻想。
可邬别雪很清楚,自己必须亲手,将这份天真残忍地扼杀掉。
她往婷婷的方向靠近一步,声音比春风更加柔缓:“你不傻。”
“你只是还需要成长。”
“婷婷,你的精神支柱可以是晴天的细风,可以是地上斑驳的树影,可以是爱吃的某样甜品或者喜欢的书籍,但唯独不可以是某种关系,不可以是某个人。”
分明是温柔语气,却让婷婷的泪意积蓄得越发摇摇欲坠。
邬别雪带着香气的指尖伸来,轻轻揩掉面颊上的泪水,动作怜惜得让婷婷忽然生出几分对方能够属于自己的错觉。
她慌乱地抓住邬别雪的手腕,带着哭腔哽咽道:“姐姐、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出国……我不想见不到你……”
“我们真的、不能有其它可能性吗?”
面前的女孩在抽噎、在难过、在哭泣。
邬别雪任由她抓着自己手腕,另一只手从大衣兜里摸出干净纸巾,耐心地为她重新擦干净眼泪。
“婷婷,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
邬别雪原以为女孩太年轻,还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喜欢,所以没必要把一切都说开,那太残忍,也太不必。
可见证过对方令人心惊的固执,她才明白,她不能再把对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看。
感情只要诞生,就应该受到平等的对视。她没有理由轻视对方的情感。
所以,即使残酷,她也要亲自斩断这份情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