粿条滑溜溜的,吸溜一筷子,米香混着汤汁在嘴里打转,还带点韧劲,牛肉片薄得透光,嫩得用牙一咬就散开了。
崔时钰慢条斯理地吃着。
别说,还真挺香的。
真是多亏了谢小郎君呀。
*
正午,阳光晒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把崔记食肆里面飘出来的麻辣香味儿烘托得越发浓郁,隔着条街都能闻见。
殷氏坐在马车上,撩着帘子,贪婪地呼吸着从远处飘来的麻辣香气。
真香啊!
她吃过那么多家食肆酒楼,能把麻辣口做的这般浓香还不带苦味儿的,真是不多,或者说,只有崔记一家。
可是殷氏不甘心承认。
她这便宜外甥女把食肆开起来之后,没少上好菜,生意红红火火,*名头如雷贯耳,殷氏自然有所耳闻,甚至可以说天天都能听见,但她一直忍着没去过一次。
万一去了,就好像自己输了似的。
然而,自从崔记上了蝲蛄之后,殷氏便再也坐不住了,原因无他,她爱吃辣,其他的好吃的都能忍上一忍,唯独这口香辣是断断忍不了的。
田二郎也馋了许久,便出了个主意。
“趁着人多,买完就走,那丫头总不能当众和长辈过不去。”
两人一拍即合,转天便赶到崔记食肆来了,还不忘装扮一番,盖着遮阳斗篷混进人流。
食肆里人声鼎沸,食客嗦蝲蛄的吸溜声混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田二郎和殷氏排着队,好不容易从街角排到门口,刚看清里面的装潢便愣在了原地。
角落那张食案旁边,一个大胖小子正扯着汗巾大快朵颐,红亮亮的蝲蛄壳子在他面前堆了一摞又一摞。
不是自家儿子又是谁?!
看清之后,殷氏的身子都跟着晃了晃。
她儿子怎么在这儿!
她盯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看着那小子连汤汁都要用虾壳蘸蘸送进嘴里,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既担心儿子知悉他们和崔时钰以及她爹娘的事,又忍不住馋虫作祟,还有点隐隐约约嫉妒儿子能光明正大吃到他们心心念念的蝲蛄。
真是万般不是滋味。
周围食客的笑闹声突然变得刺耳,这么一闹,殷氏彻底没了吃蝲蛄的心思,拉着田二郎灰溜溜地离开了。
戌时三刻,田子恒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跨进门槛,嘴角还沾着没擦净的汤汁。
他今日吃美了,走路都有点晃晃悠悠的,刚进门便高兴喊:“爹,娘,我回来啦!”
迎接他的却往常的不是温软关怀。
看着爹娘难看的脸色和欲言又止的模样,田子恒后退半步,心里莫名发怵。
半晌,殷氏先开口了,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去崔记食肆了?”
话音刚落,田子恒脑海中便浮现出两个字:坏了。
被发现了!
而且,他娘如此一反常态,话说得如此笃定,必然是亲眼看到了。
真是想抵赖都抵赖不得。
沉默片刻,田子恒抱着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被揍一顿、爹娘那么疼爱我就算打也不会打太狠的心态,梗着肥脖子道:“是,我去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听到这句话,他爹他娘却没什么反应,良久他爹才小声道:“你下次再去,给我们带一份蝲蛄回来。”
田二郎舔舔嘴唇,“我想吃那个青花椒味儿的。”
又鲜又麻,吃起来肯定很爽!
听完这话,田子恒眨眨眼睛,肥厚的脸颊上满是困惑:“蝲蛄?你们自己去吃不就行了,长安城谁不知道崔记食肆天天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