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思绪后,愈发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背上。
从坊市回家的这段路稍有些偏僻。
一泓弯月清泠泠悬于天际,谁都没说话,四周静得着实有些不寻常,连衣裾拂过杂草时的声音皆清晰可闻。
彼时的姬泊雪心很乱。
时而在想,她今日怎这般安静?话都不说了?
时而又在想,她都不吃饭的吗?
怎就这么轻?轻得像片羽毛似的,明明正覆在他背上,却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他又忍不住扭头偷瞄了一眼,再次对上阮桃桃那双水汽氤氲的杏仁眼。
这次,他明显比上回镇定,强行止住想要躲避的念头,语调一如既往地懒散:“见你没说话,还以为死了。”
阮桃桃怔了片刻,继而一拳锤他肩上,怒道:“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少年人的肩宽且平,薄薄一片,不似青壮年那般宽厚,用嶙峋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一拳砸下去,非但没能伤着他,反倒把阮桃桃的手都给砸疼了。
本想再锤他一拳的阮桃桃生生止住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只呲着一口白牙,狠狠瞪着他。
他当即收回目光,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继续昂首阔步向前:“挺好的,还活着。”
此话一出,许久都未能得到阮桃桃的答复,他又不自觉放慢步伐,微微侧头,望向她:“你还是别装深沉了,怪不习惯的。”
言外之意就是想和她多说些话,奈何二人都正处于犯倔的年纪,“好好说话”看似简单,实操起来却比登天还难,仿佛能要了他们的命。
趴在他背上昏昏欲睡的阮桃桃登时一个激灵。
天地良心!她只是犯困,哪有在装什么深沉?
不想在他面前落下风的阮桃桃当即打起精神,一本正经地道:“我才没有装深沉,只是在想……”
说至一半,她那双大且明媚的杏仁眼瞬间弯成了月牙儿,像只坏心眼的小狐狸。
“我只是在想,你年纪轻轻,身段倒还挺不赖的嘛。”
“腰是腰,腚是腚,屁股翘到都能顶起一个我了。”
姬泊雪:“……”
他突然开始后悔招惹她了。
阮桃桃岂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见他半天不接话,当即变本加厉:“怎么不说话了?是我说得不对吗?还是说你……害臊啦?”
不待她把话说完,姬泊雪耳根已然红得像是能滴出血。
亲眼目睹他耳根红起来的阮桃桃当即惊声道:“不是罢!你竟这么容易害臊?”
语罢,还不忘伸长脖子去看他正脸:“我瞧你这面皮生得也不薄呀。”
姬泊雪自是不从,拼命扭头,死活不让她看,被逼急了,才冷着脸憋出俩儿字:“闭嘴!”
瞧他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阮桃桃简直笑得花枝乱颤,却没继续逗他玩。
无他,只因趴他背上着实太过舒服。
少年人的肩背虽未长厚实,却也足够宽阔平坦。
晚风袭来,他身上的淡淡皂角香与道路旁清新的草木香交织在一起,分外怡人。
不知不觉间,困意又袭了上来,阮桃桃像睡在了摇摇车上般昏昏欲睡。
眼见阮桃桃真将嘴闭上了,他反倒又觉得别扭。
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说得太过了些?她为何又不理他了?是在生闷气吗?
凭心而论,这般义正言辞地叫一个小姑娘闭嘴,是有些伤人。
忍不住胡思乱想的他频频回头去看她的脸。
这次,她把脸埋在了他背上,任姬泊雪如何扭头,都看不见她的脸。
既看不见,他便主动开口搭话,道:“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