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一张黄纸落在一方坟茔之上。
一只手将坟上的黄纸拾起,拢好,火苗舔过,一叠黄纸化作黑灰,在空中飘飘扬扬,后又散了一地。
周伯看着坟前跪立的白色身影,眼角滑过一滴泪,二少爷的坟他年年扫,这一次,是他和三少爷一起来的。
坟前置了一方案几,上面放了白糖糕,凤梨酥,还有一把弹弓。
“周伯。我想与兄长单独说说话。”
周啸阑今日着了一身素衣,束了白玉冠。周伯看到此此情景有点恍惚,从前周啸阑爱穿白,今日这一身,他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三少爷,他诶了一声,走远了。
周啸阑跪立桌案前,看着桌上的白糖糕,对着冰冷的坟墓开了口,
“我还记得从前你喜欢吃甜,最爱糖糕,可爹每次带回的糖糕,你也没吃几块,总是让着我和阿姊。”
他执起一只玉壶,斟了两杯酒,他拾起一杯,在另一杯的杯壁碰了一下,方才继续。
“赵记那家铺子已经关了,买糖糕的老伯说他年纪大了,尝不出味道,又不想诓客人,已经关了好些年了。”
“前段时间我才听说,他的孙子重新开了一家,你尝尝,还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道?”
转眼两杯酒下肚,冰冷坟茔依旧静默无声。
酒杯又空了,他刚提起玉壶要再续杯,突然想起什么,指腹一点点滑过杯壁,放下杯盏,轻轻笑了。
“知你又要板着脸说君子当自持,毋要喝酒贪杯。不喝了。”
“这么多年未曾来看过你,不知道你是否会怪我。当年害你之人如今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兄长过奈何桥要慢一些,莫要忘了我这个弟弟。”
他想了想,苦笑了一下。“兄长这一世,苦多乐少,周家重担皆在你一人之身,想你也是被压得喘不过气。兄长还是走快些,过了这奈何桥,忘却这一世苦痛,奔向下世喜乐安宁罢。”
“兄长,如今我也有了我所牵挂之人,曾经,我是为了你的死而活。之后,我想试试为自己,为她好好活下去。”
“只是,她不似其他姑娘,她不会困于深宅后院,她亦有自己的野心抱负。虽不知前路如何,但我想陪她走一遭。”
“愿兄长在天之灵,护佑她前路安稳。”
周啸阑站起身,在坟前立了许久,躬身一拜,方才离去。
坟前的三炷香,在他走后,却忽地灭了。
*
无境书院。学子纷纷下学往斋舍方向走,赵柔柯和一众学子走在一起。
明日就是休沐日,大家都很开心。陆心棠说起明日计划眉飞色舞,李思朝也不是个内敛的性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身旁的赵柔柯安静如鸡,半晌没吭一个字。
陆心棠见状,胳膊一拐,赵柔柯一个不察,身子一晃。这么一晃,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早就被晃没了。她端正了身子,给了陆心棠一个优雅的白眼。
陆心棠和李思朝对视一眼。
李思朝揣着袖子,凑近陆心棠,悄咪咪说起了小话,“这几日我们在讲堂上很安分呀。没有传纸条,也没有编她与她堂兄的话本子。怎么柔柯都不怎么搭理我们。”
陆心棠也发现了,抱起了胳膊,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