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渊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季苇一。
沉静而漆黑的眼睛里映出两个小小的倒影,季苇一看着他眼中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后退时,张渊才停住脚步。
“给我。”
“啊?”
张渊他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一缕很短的头发:“还给我自己剪了。”
……所以,并不存在一个所谓的,在剧组里跟张渊玩得不错的朋友。
甚至连头发都没交给造型师,甚至孤零零地感觉有些可怜。
季苇一气笑了:所以他今天晚上到底是为什么。
张渊看他不说话,又补了一句:“程导说,我剪得挺好。”
季苇一这才想起其实还有人推波助澜引导他想岔,有程秋这样的朋友真是他不幸人生中的又一大不幸。
但怪完了程秋就舍不得再怪张渊:“嗯,是剪得挺好。”
张渊于是心满意足地继续回去扫他的地,扫得认真,不愿意把任何一点发丝留在地上。
亚麻色的柔软长发路过瓷砖接缝,卷起缝隙中的灰尘,很快变成乌糟糟的一大团。
上一个在这里剪过头发的人就是他自己,张渊想。
不知道此时此刻,有没有残存的属于他的头发茬,藏着灰尘中和季苇一的头发一并缠绕?
他没有再多想下去,把所有的尘埃杂物全部铲进垃圾桶。被清空的地板在灯下反光,他看着地面,眼前却又浮现出季苇一的脸。
男人有傲人的眉骨和漂亮的眼睛,掀开额前的头发,就像将装着什么奇珍异宝的匣子拉开一线。
一点锐气,寒光乍现,初露峥嵘。
令他想起曾在冯帆家床头柜里见过的那张旧照片,模糊的身影重叠在镜中人鲜活的面容上。
那是他未曾得见的,十年之前的季苇一。
有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张渊的脑海中:或许那才是季苇一真正渴望的生活。
冥冥之中,有一种欲望悄悄在他心底降临。
除却外貌、服饰、发型,真正令他好奇的是,令季苇一念念不忘的风景究竟是什么。
他也想去看一看。
*
热水冲掉头发上的洁白泡沫,季苇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变回清纯男大,不由地撇了撇嘴。
剧组取景处地处偏僻,为了拍摄方便,酒店也选在附件,即便找了条件最好的,看上去还是简陋了些。
想到至少要在此处带上一周,季苇一带着几箱行李把这里彻底改造一番,还是觉得处处都不算合意。
比如床太软累了一天躺上去更觉得腰酸,比如屋子里放了香薰还是似乎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再比如窗帘上可能有积灰,他一靠近就猛打喷嚏。
总而言之,不知道是其中哪一条原因起到作用,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气血不足睡不好的季苇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终于意识到自己胃腹间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灼热绞痛感,其实应该叫“饿”。
怪不得吃了胃药也不好用。
他自从口腔溃疡迟迟不愈之后食欲变得格外差,有一顿没一顿,原则就是别让自己因为低血糖晕过去。
乱七八糟的维生素保健品倒是往嘴里塞了不少,加上每天本来就要吃的药,越吃越不爱正经吃饭。
时间一长,饿和饱的感觉都和胃痛混在一起变得很模糊,反正本来就很少有舒服的时候。
身体各部分都在造反的时候,听懂报警信号也变成一件难事。
但听懂了总归是要想想办法,季苇一摸出手机给许琮发微信:【我饿了。】
许琮看看消息又看看时间,心说这人怕不是夜里饿醒了要找吃的,又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两句:一天天只喝糖水,他都快以为自家老板修仙求艺快得道了不需要人类的食物呢。
还知道饿总也不是坏事,但吃什么又是个大问题。
附近倒是有卖烧烤的,万一给季苇一吃坏了,人生地不熟不够折腾的。他试探着回了一句:【楼下面馆可能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