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今天都做了什么?早起,久站,说几句话,按两下快门,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活动量,已经开始接近他的体力极限了。发动机出了问题,不管加多少油都是跑不动的。
无力感就像藏在影子里一样,平日里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在关键时刻伸出手来,猛地拽住他的脚踝。
季苇一就这么躺着,没多一会儿真睡过去了。体温下降,冷汗风干,再醒的时候整个人都在轻微发颤。
季津隔着车窗敲玻璃:“小舟,小舟。”
他爬起来,给车解锁,徒劳地把他丢成一摊的衣服抖了抖,裹在自己身上。
季津喝了酒,坐进副驾驶倒是没发现他的异样:“真睡着啦?”
“累呀,”季苇一道:“你不累吗?”
季津看着坐在一旁的陈梦初笑两声:“不累啊,我比较幸福。”
女人瞪了他一眼,侧身朝季苇一点头:“辛苦你了。”
“喜事,我也沾沾喜气。”季苇一说。
反正这种喜事也轮不到他了。
“累你就睡吧。”季津说。
车拐出酒店,往医院的方向去,两个地方隔得不远,卡在不堵车的时间点,二十分钟就到了。
季苇一本只是打算在车上缓口气,看着刷得洁白的住院部大楼,忽然决定:“我跟你们一起上去。”
电梯停在大楼顶部,住院部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整层都是焊死的大落地窗,窗明几净,漂亮得不像医院。
陈梦初母亲前几日进行过灌注姑息手术,效果意外理想,痛苦减轻,精神好转,有很多话要跟女儿讲。
季苇一和她寒暄过,不愿意在这里当电灯泡,打声招呼就退出去。
走廊尽头,夕阳顺着窗户照进来,白墙上大片金色光斑,亮得耀眼。
他循着阳光走过去,路过某一间病房门口,里面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身体本能比理智跑得更快,意识到不礼貌之前,他已经透过小窗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一圈人围在病床前,有医生正在把各种管线拆下来。
白布盖着,季苇一看不清床上有什么,胃里却忽然一阵绞痛。
尖锐而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是有一把刀插进腹部,他跌在地上,没忍住“啊——”地叫出来。
走廊上全是监控,立刻有护士冲过来询问他的情况。陈梦初母亲的病房就隔了两三间,季津听见动静也出来看。“小舟!”
“别拉我。”他从试图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季津手里挣脱出来,继续把两手按在上腹蜷在地上。
“他以前有胃溃疡。”季津急得脑门冒汗,忙跟护士说他的病史。
“不是,我……”季苇一大概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很不想承认他是给吓出来的病。
如果大张旗鼓地去检查,他心脏上那点秘密八成藏不住:“我……我中午、喝了点酒,可能……胃痉挛。”他问护士:“能不能给我点药?”
“那……”对方犹豫着看向季津:“先去急诊?”
最后是一针654-2解决问题,季苇一裹着被子在留观室的床上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
这方法还是张渊教给他的,当时的确觉得颇有奇效,今天却好像没什么用。
想来是张渊的手劲儿比较大……季苇一翻了个身,试图把张渊的脸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一回头却发现季津一脑门儿官司的盯着他。
“好啦?”
“好点了。”季苇一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为什么喝酒?”
“就……气氛好,热闹热闹。”季苇一闪烁其词。
还能为什么,其实他根本没喝酒。
“小舟,你要搬出去自己过,就得知道轻重吧!你——”季津犹豫了一下:“我听说你最近有个项目。”
“嗯。”季苇一心里一紧。
“那不是外面的项目吧?”季津问:“你就是还惦记着要去拍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