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云雀眸光倏地亮了几分。
侯府公子亲手所制,想来必是珠玉玲珑。她按下心头雀跃,声线刻意放得柔婉:“夫君这是什么话,你送的,便是一根枯枝妾身也……”
话音未落,戛然止于唇畔。
那递到眼前的簪子,竟真是一支木簪。
呵……谁会料到这二公子清闲至此,竟用木头雕了支发簪?簪子通体流畅,打磨得极为光滑,簪头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倒是雕工精巧,细腻入微。好看是真好看,精致也够精致,可惜……非金非玉。
“……”
江聿风见她目光凝在那簪花上,轻声解释道:“是忍冬……”
他并未言明为何选择了忍冬,云雀也无心深究。暗自劝慰了自己好半晌,才堪堪扯出一个得体的弧度,“多谢……夫君。”
江聿风似微微松了口气,唇边舒展开一丝清浅的笑意,抬手替她簪上木簪。
虽只是个木簪子,但这戏到底得做足。云雀分外沉静地垂下眸去,任由他在自己发髻上摆弄起来。
她长睫微垂,敛去眸中机敏,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娴静。
云雀只觉得江聿风的手在她发间停了好半晌,随后,一个低沉微哑,带着极致温柔的声音响起:
“愿此簪子护姑娘……咳咳……”
听着那声“姑娘”,云雀险些失笑,心中戒备更松,胆气也壮了,回以明媚笑靥,“既行过礼便是夫妻,夫君怎还……”
然而她话未说完,只见一抹刺目猩红猝然自江聿风唇边溢出。
云雀心头骤紧,“夫君,你……?”
“呃……噗——!”
江聿风身体剧烈一颤,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浓重腥气的鲜血,如同泼墨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喷溅到云雀脸上,沾染上她新簪的忍冬花。
云雀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本能地向后弹跳躲闪。
就在她跳开的刹那,江聿风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支撑,如同一袋沉重的败絮,毫无预兆地从轮椅上软塌塌地滑坠下来。
“咚”一声闷响,重重摔倒在地毯上。
他蜷缩着,如同离水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猛烈地抽搐、弹动了几下……
然后,静止了。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云雀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惊魂未定,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仿佛过了一个甲子,她才像是突然惊醒般,颤抖着、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
“夫……夫君?”她小声地、带着哭腔地唤了一声。
地上的人,无声无息,毫无反应。
云雀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她咬紧下唇,强忍着巨大的恐惧,蹲下身,伸出两根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慢慢地、慢慢地靠近江聿风的口鼻……
没有了,居然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她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犹不死心,她又鼓起最后一点勇气,颤抖着手按向江聿风瘦弱的胸口……左边、右边、甚至脉门都摸遍了,皆是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任何起伏。
她又惊又怕又本能地抬起他的脸想要确认。
然而这一看,云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只见江聿风那张苍白的俊脸上,眼睛、鼻孔、嘴角、耳朵……七窍之中,正缓缓地、蜿蜒地流出暗红色的、粘稠的鲜血。
在红烛的映照下,交织成一副极其诡谲、妖异、令人魂飞魄散的死亡图景。
他死了。
方才还与她交臂共饮的“夫君”,顷刻之间,七窍流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