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上一秒大笑,可那皮笑肉不笑的声音瞬间而止,转而为冷厉之声,抬手直直指着堂下谢焱。
众人不敢接话,皆颌首以待下句。
那指着的食指没在半空中停留多久,不过刹那收回,眼睛又看向堂下影儿。
“那你来回答朕,既然月华要翻供,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而你被如此精心包装也可直接离去,为何,还要来这堂上作证?”
天子之问,影儿不敢忽视,她叩首示礼,抬头时看了一眼皇帝,转而又随着膝下双腿转动上半身,直直侧向月华。
“回皇上,他们虽做的天衣无缝,却做的也太绝。”
影儿自嘲:“我本以为,待我归家,便可再见双亲笑颜。”
“可他们,却早已被谢焱所派之人杀害!”
影儿说到这时,眼中猩红,她字字掷地,一寸寸敲打着月华的心。
月华听到此时,双眸攸地睁大,瞳孔涣散,不敢置信。
她不敢相信,她还未来得及让他们后悔,让他们悔恨当年丢下她之错,他们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她似愣住,一下没了反应,像是受到极大地打击。
影儿见状,摇头苦笑,酸涩意味溢于言表:“我这个相府婢女的身份无任何可疑之处,可你谢焱也没想到,你买完城中所有钩吻然后销毁记录,以引得我只能去安和堂买,不过是想着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我朱影儿可以做你的替死鬼罢了。”
她怒不可遏:“可这也是你错漏之处,你不知档案留下姓名乃我未婚夫何安而不是我,因此未销记录,这才能让顾小侯爷顺手牵羊,查到此处。”
“还有那妇人,若不是那妇人前些日子还在招摇撞骗,忽而家中有发了横财,谁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影儿垂眸,那怒意被她生生按压回去,最终归于无奈的横窜闷气。
影儿替顾长宁说了她所做一切。
找到何安、策反影儿、拷问妇人、查到朱家落难、传谣言加深谢焱的杀他之心等等,都是他暗自所做。
这样一个人,是应该说他非常人之智,还是说他城府更深。
因着能知错综复杂之事,才能解错综复杂之案。
苏木本来要望向顾长宁,可她眼前似乎晃出了无数个倒影,恍恍惚惚,看不真切亦看不清来人表情。
影儿乃棋子。
她又何尝不是。
顾长宁为何不派凌风、扬风抓月华,而是将如此重要的事派给一个一向想要杀了她的刺客。
是不是此案若查不到这些苗头,月华和谢焱二人如偿所愿,那她是不是将被推进万丈深渊,做那被弃棋子……
苏木苦涩无奈,只觉脑中有什么声音嗡嗡作响,她四肢像被抽走了力气,眼前已是昏天黑地,成片成片的灰白在眼中流转。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唔——”
耳边,像是传来一阵阵的辱骂声、狂燥声、似乎,还有那鲜血喷洒之声,苏木没了力气,她想要看清楚,却膝下一软,直直栽了下去。
意外的,面颊没有触碰到同膝盖下冰冷的青石板,她只感觉自己面颊被一温热之物托举住。
嘈杂声音逐渐消退,昏天黑地间,一股低醇声音逐渐取代,四周如寂静无人。
玄青衣角在朦胧间摇摆,有人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那一声声,像是从模糊迷乱的幻境中传来,扣在耳畔上,带着一丝低沉、不安、紧张……
苏木没了意识,所以未知,自己已沉沉倒在一温热胸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