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书谨跪在床边,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檐下的燕雀。
贺遥睫毛微微颤动,半阖的眸子里还浸着未褪的困意:“何事?”
“公子,如今天气转暖,您不是早说过要重拾晨练吗?”书谨温声提醒,指尖轻轻叩了叩雕花床柱。
贺遥干脆地闭上眼,将锦被往肩头紧了紧,翻身时带起一阵轻微的绸缎摩擦声。
“练什么练,终究是比不上人家的童子功。”
那日马球会上书谨并未全程跟随,只当这是自家公子的赖床借口,便不再多劝。
贺遥躺在床上,想起马球会那日卫星朗居然夸贺迎技法好,越想越气。
辗转反侧间睡意全无,索性翻身坐起,唤人备水净面,打算早早往学宫去。
晨雾未散时,贺遥在府门前撞见了下朝归来的卫星朗。
春日的晨光斜斜洒在她绛紫色官袍上,金丝绣的云纹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今日怎走得这般匆忙?早饭可曾用过?”她关切道。
贺遥心中五味杂陈,既恼她夸赞贺迎,又羞于自己这般在意,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卫星朗眼疾手快,见他脚步不停,伸手便拽住了一旁的书谨:“你家公子当真用过早饭了?”
“回大人,用过了。”书谨硬着头皮撒了个谎,与贺遥方才的回答如出一辙。
卫星朗总觉得哪里透着蹊跷,转身便将厨房管事唤来询问。得知贺遥根本未曾进食,她眉间微蹙。她近来公务缠身,还要处理宋碧竹的事宜,便吩咐厨房将早餐仔细收进食盒,又命黛环即刻送去学宫。
一路上,贺遥紧抿着唇不发一言。书谨亦步亦趋地跟着,虽摸不透公子心思,却也察觉到他周身萦绕的低气压。
而这份郁结,在踏入学宫、见到贺迎的那一刻,彻底沉到了谷底。
“贺遥,来得正好。”贺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将一个锦盒轻轻放在贺遥案头,“那日不慎击碎了卫大人的玉佩,我寻遍京城,总算觅得一块形制相似的,还望你代为转交。”
贺遥垂眸盯着锦盒,修长的手指将其推了回去:“我不知是否合卫疏心意,你自己去送吧。”
这回答出乎贺迎意料,在他印象里,即便贺遥满心不愿,也总会碍于面子收下。
不过贺迎很快释然,这本就是故意刁难,既然贺遥推脱,倒正好给他制造了单独面见卫星朗的机会。
“还是你思虑周全,那我另择吉日再去拜访。”
正说着,黛环托着食盒款步而来。她先向贺遥屈膝行礼,余光瞥见一旁的贺迎,又微微颔首示意。
她将食盒轻放在桌上,温声道:“小姐向厨房打听了,得知公子未用早膳,担心您撑不住课业。许是之前的菜品不合口味,这次特地请锦阳大师傅亲制。”
说着,黛环利落地将桌上的锦盒挪到一旁,动作娴熟地布起餐食:“小姐本想亲自送来,只是衙门事务繁杂,实在抽不开身,还望公子莫怪。”
贺遥望着精致的菜肴,腹中传来阵阵饥饿感,可心中的闷气未消,伸手按住黛环动作:“不必忙了,今日胃口不佳,吃不下。”
黛环面露担忧:“要不我差人去清舍买些开胃点心?”
不等贺遥拒绝,她便已回头吩咐小丫鬟。
“罢了,”贺遥叫住她,“食盒留下吧。”
待黛环离开,他掀开盒盖,十二道精致菜肴映入眼帘。只是匆匆一瞥,便重新合上,转头吩咐书谨:“下学后送回厨房,莫要浪费了。”
一旁的贺迎暗暗攥紧了拳头。
在贺府,早餐摆上八道菜已是富足人家的排场,可卫星朗送来的,竟比贺府丰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