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终是不欢而散。贺遥随意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贺府。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一路上,贺遥的拇指无意识地掐着食指节,孙元苓的话像根细针,在心底反复戳刺。
她能有什么手段?无非是借贺执御的力。
可年前才升至六品的贺执御,在卫星朗眼里,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罢了。
“大人,您家的马车在前头!”一位身着天宪司制服的女人喊道,她腰间的令牌随动作轻晃。
“清棠你这眼神果然利。”卫星朗甩了甩马鞭,墨色骏马应声前跃。
渐近时,她先短促地吹了声哨,才放缓速度靠近。
马蹄声贴着车壁响了许久,车内却静得反常。
以贺遥的耳力,不该听不见动静。
卫星朗拧眉,又一声短哨,这次离得极近,终于听见车内传来细碎响动。
雕花竹帘被玉簪挑开半角,贺遥的脸忽然映入眼帘,那双微挑的凤眼尾梢还凝着几分怔忪。
卫星朗骤然屏住呼吸,她随父亲回南州时,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有人如他这般,只一眼便教人心旌动摇。
“卫疏?”
卫星朗指尖一抖,下意识又吹了声口哨。这次却是仓促间乱吹的,调子零散得不成章法。
贺遥疑惑:“?”
卫星朗忽然从鞍侧扯出貂皮暖帽,眼疾手快扣在贺遥发间。毛茸茸的帽檐压得他睫毛轻颤,像被揉乱了羽毛的雀儿般无辜。
“天这么冷,出门连帽子都不戴?”她指尖拂过帽檐,语气带点埋怨。
贺遥这才摸向头顶,颇为心虚道:“起得早有些懵,竟忘了……”
卫星朗目光掠过他右手食指上的淡红掐痕,淡淡道:“今早回府没见着你,倒有些不习惯。”
“新年首课,早去些总是好的。”贺遥随意应着,忽然抬眸,“你怎的绕了这条路?”
卫星朗屈指在他帽顶敲了敲:“还能为了谁?”说着她驭落后马车几分,“我得赶去办案,午间别在学宫吃,待我忙完便接你去清舍给尹序庆祝,尝尝新出的糖蒸酥酪。”
话音未落,她已轻夹马腹向反方向走,尾音消散在料峭春风里。
“什么酥酪?”贺遥探身望向车窗外,却只看见她墨色披风掠过街角的残影。
“大人见了夫人,眉眼都舒展了。”林清棠笑着策马跟上。
卫星朗猛地抿住嘴角:“有这么明显?”
林清棠重重点头。
其实今早回府没见着人时,她望着廊下木桁上挂着的空帽子,心里空落落的。鬼使神差取了帽子便追出来,如今瞧着那人戴着暖帽的模样,她胸腔里忽然漫起热意。
索性不再绷着脸,卫星朗放任嘴角扬起,策马扬鞭,蹄声踏碎一地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