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被李朔方重重剜了一眼,杨缓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连忙补充:“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它这么可爱,本该健康长寿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可惜天不遂……”
“阿瑛你看,小狗陪你玩、陪你笑,还把我们都吵醒过……它要是知道大家这么喜欢它,也能笑着投胎,是吧?”李朔方当机立断截住了他的话头。
等到朱瑛抽抽搭搭止住哭声,已经是后半夜了。众人原地休整了一番,翌日清晨天一擦亮,李朔方发现朱瑛已经给小狗挖了个小小的坟堆,泥土是她用剑柄一点点刨开的,顶上手掌宽窄的一抔黄土被草根浅浅地拱着,一块木牌端正地立在坟旁,牌上工工整整刻着小狗的名字。
“朔方姐,我想明白了,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要先考虑清楚,心血来潮冲动行事的人,最后会很痛很后悔的。”少女的声音还略带哽咽,轻得在风里飘。
李朔方叹息,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我之前总是做这样冲动的决定,”她倚着李朔方,眼神空空荡荡望向远处,“私自出逃,偷偷出来找我师父,但可能引起的问题我一样都没想过,你说,我将来会不会也像害死小狗一样,给其他人带来不幸?”
“瞎想什么呢?”李朔方伸出一指示意她噤声,“小狗的死我们都有责任,我们记得这件事,以后遇到要保护的生命,遇到要保护的人,就不会让遗憾再发生了。”
李朔方在心里叹气,有些事情她很难现在告诉她,因为这个过于年轻的女孩子还没有足够的经验面对“失去”。这是很平常的事——亲人离去,爱人反目,同袍挥戈,武功散失,很多叱咤风云的江湖客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直到最后孑然一身,再锐的刀也割在身上也没了痛感。
一早,众人商议了去处,苏木要回到明霄宗料理事务,桓璀父女则欲返回故乡老宅,于是各自告辞离去。
凌彻那边也已经收到消息,凌家家主抓到了在凌家下毒的凶手,这人是当地一名灵巫,在凌家解厄除煞时趁机布下毒蛊,此事是凌彻一手操办,因此沾染了蛊毒。
虽然这位来历不明的巫者已经自尽,但据说还逮到了两名同党,因为凌家镇守赤霞关,地位特殊,地方监司已经派了专人前往凌家推勘,凌彻作为证人自然也要回去传对。
李朔方再听到巫者这两个字眉心都不由地多跳了两跳,沉默半晌,只道谢谢凌彻送的宝剑,望他一路珍重,来日终有相逢时。
李朔方先前跟谢濯灵提到过延生医馆的老郎中,这位郎中当时执意不肯与他们一起去匡正山庄,只在附近镇上的一处客栈落脚,因谢濯灵对于医案上的记载还有疑问,剩下四人决定先向东走,去往老郎中下榻的客栈。
“朔方姐,你瞧方才凌彻那眼神,我怎么感觉他对你依依不舍的,你没什么表示吗?”与凌彻辞行后走了一段路,朱瑛小声嘟囔道。
“表示什么?”李朔方想了想,“我一会给他画个符,保佑他一路平安吧。”
朱瑛仔细琢磨片刻她的语气,立马跳反:“凌彻呆头呆脑的长得也不好看,你看不上他也没事,我也一样。”
李朔方轻嗤一声:“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以貌取人。”说到这,她顺手拔出凌彻送的剑,只觉青锋三尺,映雪照霜——果然是把好剑,她越看越觉快意,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称赞,就看到剑身倒映出杨缓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笑什么?”她回过头,有点不耐烦。
“你没听凌彻方才说吗,他从小一遇到巫师就倒霉,你可别画错了,给他再整一出飞来横祸。”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李朔方懒得理他,她回头望向谢濯灵:“我看苏木最近脸色不太好,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谢濯灵忧心忡忡:“苏木之所以整天打瞌睡,还是因为五年前那次蛊虫危机,那时为了培育第一批返魂草,急需有人试药,苏木内力深厚,就选中了他,谁知落下了后遗症,成日昏昏欲睡,靠着长年药方调理。悬壶门附近就是明霄宗药圃,有几位草药的气味能帮助他养身,这才选了苏木去看守。”
“明霄宗之所以要求藏锋作为聘礼,也是因为其原料玄玉寒髓对苏木身体的恢复有所裨益。”
李朔方有些难以理解:“可那是给你的聘礼。”
谢濯灵垂眸:“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明霄宗收养我,对我有知遇之恩,苏木又是明霄宗的中流砥柱,相比于宗门利益,我的聘礼自然算不得什么。”
李朔方一时默然。
不久,几人到了老郎中下榻的客栈,却发现房间早已空空如也,问过客栈掌柜,说是昨日就已经人去楼空,不见老郎中踪迹。
他们进入房间查探,发现没有迷药的痕迹,门窗也都完好无损未经破坏,不太像被人强行带走,但若是自行离去,应该打正门走,并且留下住宿的盘缠才对。
一个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老郎中,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