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推拉门进屋时,季玩暄有些意外地听见了从厨房里传来的水声。
不是说有阿姨来收拾,放在那就行。
……是因为不知道他会打多长时间电话吗?
季玩暄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边,看着沈放颀长的背影,抱歉道:“对不起,如果我不接的话,他今晚会一直打过来的……”
“你什么时候走?”沈放没有回头。
季玩暄愣了一下,神情泄出些许难堪:“我现在叫车,很快……”
沈放把盘子丢到了水槽里,转过头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季玩暄的手腕将他逼到了冰箱门上。
他低下头靠近季玩暄的额头,眼睛却紧紧闭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澳洲?回南半球?这一次又要多久才回来?”
水龙头不要钱似的喷出几近白色的水柱,厨房灯开了一半,他们刚刚好站在暗处,依稀还听得见客厅里节目临近结束的背景音乐。
季玩暄无措地动了动手腕,却被攥得更紧了些。
沈放睁开眼,露出了近乎受伤的神情。
“我就那么……让你无法忍受吗?”
他在说什么。
季玩暄张开嘴,声线颤得像刚出生的小鹌鹑:“……我不回去了。”
沈放好像没听懂,眉宇依旧忧郁地蹙紧。
季玩暄废了好大力气把三魂七魄抓回来,竭力组织起完整的句子:“我不回澳洲了,我的家在燕城。回,也是回这里。”
沈放:“……”
箍着手腕的力度一下子消失,沈放后退一步,偏开视线。
“……抱歉。”
季玩暄轻轻抚了抚肌肤上残留的水迹:“……没关系。”
两人平静地重新洗手,擦干,关上灯先后走出了厨房,留下一池子碗碟留着阿姨明天来收拾。
沈放从刚才开始就像被按了静音模式,一言不发。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电视上吵得不可开交的婆媳两人都已经冰释前嫌抱头痛哭了,屋主却安静地拿出一个药箱,取出活血化瘀的药膏,一言不发放在了客人手边。
腕子上的红印看起来吓人,其实没有多疼,但沈放的表现就像自己把季玩暄胳膊撅折了一样,连看都不敢看。
怎么样,还要我战狼发言“Im?ese,notAustralian”才能哄好吗。
季玩暄顺从地挤出药膏涂在手腕上,但按摩手法乱七八糟,沈放忍了半分钟,终于看不过眼走过来,坐在地毯上帮他揉了起来。
医生的力道很足,又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个很珍贵的宝物。
季玩暄歪着脑袋,毫无预兆地轻轻开口:“在毕业的第一个冬天,我加入了一家很老牌的事务所。”
沈放的动作一顿。
在J国国家博物馆国际竞赛里成为首轮获胜者后,他们进入到最后一轮的三方较量。
对于初出茅庐的季玩暄,那是个很大的项目,但在整个公司的紧张氛围里却显得有点不够看。
季玩暄微垂视线,沉浸在讲故事的氛围当中:“当时我们小组加上老板,只有两名正式员工,最终定下来由我独自一人去到欧洲谈判。”
“轮到我上台的时候,下面坐着的白人们都很震惊,或许因为我是一个孤零零的黄种人。”
他侧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眯了眯眼睛:“其实我也超级紧张。”
季玩暄二十多年未曾怯过场,但独自站在异乡,孤独又陌生,在上台之前脑中真的跳出过一丝逃跑的念头。
“但是你没跑。”
沈放仍旧低着头,声音却很温柔。
季玩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