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沈放性子好了很多,像被一层水膜裹住了一样,很少有能过分触动他情绪的事物出现。
他自我感觉这种变化挺好的,但是张列宁却总是忧郁地看着他,偶尔弱弱地埋怨一句:“哥,你觉不觉得你最近对我都疏离了。”
沈放:“没有。”
小眼镜瘪着嘴自己委屈一会儿,很快就又笑出来:“算了,你对我已经算是疏离中最热情的那款了,我很满意。”
沈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听得懂也感觉他在胡扯。
他对谁疏离了,郑禧不就和他聊得好好的。
而且不知道郑禧是太迟钝还是太聪明,两人都非常默契地越过了那次回忆无数的毕业旅行,直接从高考结束聊起,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沈家公司的项目。
沈放这几年和沈嘉祯已经和解了许多,但对公司管理的事情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在那位也不勉强他。
郑禧对此也算略有耳闻,开口纯粹瞎聊,顺便开玩笑地说能有这个机会说不准也是沾了沈放的光,不如改日请他吃个饭,把季玩也叫上,老同学好好聚聚。
沈放小他们一级,实在算不得老同学。但看郑禧的眼神,确实是把他当个吉祥物的意思,挺期待自己真能给他带来什么好运似的。
沈放扯了扯嘴角,淡笑婉拒:“不用破费。”
郑禧毫不气馁:“不吃饭,哪天我路过你们学校,喝杯咖啡也行嘛。”
说完他便怕自己再次被拒绝似的,端起酒杯,扬眉笑道:“就当为了同学情?”
沈放不置可否,轻轻与他碰了杯。
成年人的世界多客套,但他没想到,郑禧却是个难得的实在人。
对方发来定位的时候,沈放刚好从学校出来,正准备搭车去医院,便看见了另一条紧跟而来的消息。
“季玩也在。”
那年毕业旅行,郑禧迟钝到成为最后一个知道队伍里两个男生关系的人,估计回去以后他心绪始终难平。而如今数年过去,禧哥总算是扳回了一成。
这四个字发出来,沈放不会不过去。
像郑禧说的,就当是为了同学情吧。
只是过去了,见到了,回来后却没能延续坐在那人对面的平静淡然,他重新开始失眠多梦了。
昨夜的梦境繁杂冗长,除了疲惫照例没能留下任何印迹,沈放甚至无暇回忆便在早高峰的地铁上被挤得皱紧眉头。
失眠加挤车,这一天没能起个好头,换好白大褂以后脸色的难看程度更是呈几何倍数级增长,连多嘴的小护士都不敢和他搭话。
带他的主任导师这两天在外地参加一个国际论坛,留下的任务虽然不重,但沈放并没有就此给自己放假——事实上他比平时还要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午饭以后,他却并没有坐电梯直接回到心内科,反而是鬼使神差地进了门诊大楼,站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时才微觉怔忪。
怎么就到这儿来了呢。
“没关系啦舅妈,只是小感冒,有点发烧,我开点药回去吃就好了,别担心。”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约是因为病了而显得软软的。
那么喧嚣的环境里,他却唯独只听清了这一个人的声音。
去他妈的同学情。
沈放放下举着病程的手臂,目光定定地望了过去。
他不过只是想找个理由再看看季玩暄。
*
季玩暄闭了五天关,赶在郑禧出声询问之前把扫描图给他发了过去。
已经半夜三点,郑禧却在收到消息的半分钟内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隔着电流听起来,他激动得甚至有些口齿不清。
“季玩!牛逼!”
被盛赞的青年轻轻一笑,道了句“早点休息”便丢开手机睡了过去。
原计划要睡个对时,但第二天中午不到季玩暄就浑身酸痛地醒了过来。
睡眠状态免疫力差,昨晚为了透气一直坐在窗边,画完图又忘了关窗,多半是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