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时,天边滚过几团乌云,眼看就要下雨。昭虞让桑枝先去厨房烧些热水,自己则取了件干净的布衫换上,先前在红袖院混了点脂粉气,闻着总觉得不自在。
“小姐,真不跟陈公子说实话?”桑枝端来热茶,见昭虞正对着铜镜整理,忍不住又问,“祁公子都说了背后有势力,万一。。。”
“说多了反倒让他添堵。”昭虞回头看着桑枝,“他现在最缺的不是真相,是能安心待着的底气。”
天刚蒙蒙亮,昭虞便提着个食盒往陈林富的住处赶,嗓子跟在身后。转过街角时,街边坐着的妇人见了朝瑜,就连连招呼,“姑娘今日这么早啊,要不要尝尝这新摘的梅子,酸的掉牙!”
昭虞笑着摆手,心里却在想,这酸劲儿,倒跟眼下的处境有得一拼啊。
敲开陈临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陈临赋正蹲在院里拓字,宣纸铺了满地,墨汁溅得他手掌都黑了。见昭虞进来,他手忙脚乱地想收拾,却踩住了宣纸的角,刺啦一声扯出个大口子。
“姑娘你怎的来了?”
“别忙了。”昭虞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我今日来是想说,你窃书的事,我暂时查不清。”
陈临赋捏着半截毛笔的手僵住了,指节微微用力扣住而泛白。昭虞赶紧补充:“不是不信你,是对方藏得深,我这点能耐还够不着。”
陈临赋突然笑了,只是笑容带些苦涩:“姑娘您肯告诉我这件事,陈某就感激不尽了。”
昭虞叹了口气,“还有一事,接下来几日你都别出门,听见什么都别应声,院门从里头锁死,窗户也别开太大缝。”
“姑娘是怕。。。外面的传言太难听?”
昭虞点点头:“等我消息,过不了多久保准让你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到时候哪怕你想站在国子监门口写字,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他望着她笃定的眼神,忽然弯腰深深作揖,额角几乎抵到石桌:“陈某信姑娘,自打姑娘肯相信我没窃书,临赋就。。。”话没说完,声音已有些发颤。
昭虞赶紧扶他起来,见他眼眶泛红,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能失态,说明还没被流言压垮。她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指着院墙上那丛歪脖子树:“把那树修修,枝桠都快伸到街上去了,别让人扒着墙头看你。”
离开陈临赋住处,昭虞没直接回家,反倒绕路往祁府去。侍卫见是她,熟门熟路地引着往侧厅走。
自打前阵子老与祁允谏接触,祁府的人倒是认得她了。
祁允谏正在临窗的案前写着什么,见她进来,随手把笔搁在案上:“稀客啊,昨日才刚见过,今日昭姑娘便又来寻我,不知所为何事啊?”
“祁公子别打趣我了。”昭虞开门见山,“我来是想求你帮个忙,能不能给陈临赋寻个由头,让他暂时离开京城?”
祁允谏抬眉:“去哪?”
“越远越好,乡下庄子也行,寺庙别院也罢。”昭虞道,“不用太久,半个月就够。”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总说我是风流公子,倒敢把这种事托付给我?”
“祁公子若不想帮,我再想别的法子。”昭虞起身要走,却被他叫住。
“何必麻烦。”祁允谏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地址,“城西普照寺的后山有处禅房,我让人打过招呼了。让他明早动身,就说去为寺里抄经,清净得很。”
昭虞接过纸条,指尖触到墨迹未干的纸面:“你不问为什么?”
“你做的事,总有你的道理。”祁允谏低头继续研墨,声音漫不经心,“再说,我信你不会害他。”
昭虞心里忽的生出几分暖意。
回到家,她立刻让人去叫阿野。他来得飞快,进门时还吊儿郎当的啃着个梨,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姑娘,你找我?”
昭虞从袖中掏出张纸条,上面是她连夜编的童谣:‘陈临赋,偷字纸,藏在怀里当金子;被人抓,还嘴硬,真是个没脸的书呆子’
“你带几个兄弟,把这童谣教给京城里的小孩,谁学得快,就给谁买糖吃。”
阿野把梨核往墙角一扔,眼睛发亮:“姑娘,这招行啊!”
昭虞又递给他一锭银子,“再找几个能说会道的,装作是陈临赋的同乡,去茶寮酒肆里诉苦,就说他打小就爱偷拿别人的字稿临摹,那时以为是还小,没想到长大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阿野挠挠头:“这不是越抹越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