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甫身着常服,神态闲适地站在巨大的青花瓷鱼缸前,指尖捻着细碎的鱼食,慢悠悠地洒向水中。
锦鲤争相跃起,搅动一池碧水。
他神情专注,仿佛眼前这方小小的天地便是全部,完全看不出是执掌庆国权柄的宰相。
脚步声匆匆响起,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憋闷之气。
林珙快步走进书房,脸上混合着无奈、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
林若甫头也未回,只听着脚步声,便淡淡开口:
“被拦下了?”
“是!”
林珙重重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
“范建那老狐狸!从头到尾就没给我单独开口的机会!天南海北,东拉西扯,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招揽范闲的话,一个字都没机会说出口!”
他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旁边的紫檀木花几上,震得上面的梅瓶微微晃动。
林若甫洒下最后一点鱼食,看着鱼儿平静下来,才缓缓转身。他脸上不见喜怒,只平静地看着儿子:
“我早与你说过,想招揽范闲,非是易事。范建此人,护犊情深,更兼老谋深算。你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挖他儿子,岂能轻易得手?”
林珙眉头紧锁,带着忧虑:
“父亲,太子那边还等着我的消息。若迟迟没有结果,毫无进展,只怕太子那边会……”
“太子不会那么做。”
林若甫打断他,语气笃定,
“至少现在不会。只要范建还在京都一日,只要陛下对范闲的‘看重’未减,京都里,除了陛下本人,没人能轻易动得了范闲。贸然出手,只会适得其反,将他彻底推向二皇子那边。”
他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太子不会,但架不住……有个疯子!那个疯子,可不会管那么多!她行事,只凭喜恶,不计后果!”
“疯子?谁?”
林珙追问。
林若甫却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珙一眼,目光带着告诫:
“招揽范闲之事,尽力而为即可。万不可擅作主张,行多余之事!否则,恐惹来泼天大祸!”
他加重了语气,
“记住我的话!”
林珙垂下眼帘,低声应道:
“是,父亲。”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下,一丝不甘与复杂,悄然闪过。
林若甫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方湿帕擦了擦手,转移了话题:
“范闲那首《登高》,你可看了?”
林珙点头:
“诗会结束不久,便已传开。确实……惊才绝艳。”
语气复杂。
“嗯。”
林若甫走到书案后,目光落在桌上一张誊抄着《登高》的宣纸上,反复吟哦着那几句气象万千的诗句,眼中是纯粹的欣赏与赞叹,
“好诗!字字珠玑,意境雄浑!此子文采,已臻化境!假以时日,必成庄墨韩一般的文坛泰斗!更兼其医术通神……婉儿能嫁予他,后半生平安喜乐,衣食无忧,为父……倒也放心了。”
范府。
与宰相府的低沉不同,范府此刻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欢快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