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配上她凶猛狠辣的眼神,整个人瞬间换了一个气场,活脱脱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罗刹。
她丢开贺尘不顾,朝着那扇灰漆小门走去,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雨巷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弑神气势。
贺尘站在她身后,目睹她气煞冲天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眼光闪烁,情绪复杂。
他没有立刻跟上去,像融入雨幕的一抹阴影,无声地守在了巷口。
乔淞月刚推开那扇灰扑扑的门,马上流泄出来一股浑浊燥热的气浪,瞬间把门外的凄风冷雨隔绝在外。
门里门外,两个天地。
她抬脚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条狭窄幽暗的过道。
墙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灯油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混了某种低劣的香料,散发着一种甜腻又刺喉的怪味,呛得她忍不住想干咳。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还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复杂气味儿。
很不入流。
哪怕现在她屏住了呼吸,乔淞月也能清楚“闻到”这股味道,简直无孔不入。
这还不算,耳朵也在遭受巨大冲击。
骰子疯狂摇动的哗啦声,桌边的赌徒们正在声嘶力竭的押注吼叫,赢钱人的大声狂笑,输钱人的咒骂哭嚎,还有一两句持骰人冷漠无情的报点声……
一声未平又起一声,声生不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噪音洪流,乔淞月被冲得一个趔趄,胃里一阵反胃恶心。
她强压下不适,从踏进这方场地开始,就睁大眼睛,高度集中精神,目光如电扫视四周,先把室内布局看透彻,默默记在心里,方便自己事后全身而退,然后留心观察各处微妙细节,说不准哪里就派上大用场了。
自小到大,她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或者在书里见过,从来没亲临过这种声色场所,这里远比她想象的更大,更混乱。
小道尽头是一个地下赌厅,像某种动物的洞穴,非常宽敞,穹顶高悬,却被什么熏得发黑发焦。
厅内人头攒动,乌烟瘴气。一张张赌桌像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男男女女的赌徒各个眼神狂热,喝雉呼卢到面目扭曲。
还有很多浓妆艳抹,穿着清凉的簪花侍女托着酒盘在人群中穿梭,她们个个身姿曼妙,衣带飘飘,像游弋在欲望之海的艳鬼,如果遇上财大气粗的金主儿,便停下脚步,主动附身送个香吻过去。
好个温柔乡,好个销金窟。
这边纸醉金迷的一派和谐,那边角落里,几个输红眼的赌徒在哭泣哀嚎,“求求你,再借我点钱吧,我下把一定……”
话说一半就被膀大腰圆的打手无情拖走,惨叫声淹没在沸反盈天的人声中,无人在意。
而赌厅中央,最大的一张掷宝台前围聚的人最多,气氛也最为狂热,因为玩的更高端。
一个穿着暗紫色圆领衣衫,身材干瘦,眼神却精明犀利的中年男人,坐在一旁的虎椅上,眯着眼看着桌上的骰盅,叼着一管烟袋,吞云吐雾快乐似神仙。
他身边围着几个魁梧有力的打手,其中一个编着小辫,脸上长满了络腮胡的汉子尤为醒目,就是他,之前在侯府门前叫嚣着要抓乔如青的那个人。
他现在正谄媚地给那干瘦男人倒酒,那男人嘴里喝着酒,还不忘眼观八方,时不时用眼光阴鸷地扫一眼赌厅。
那张贪婪猥琐的脸,乔淞月曾在乔家远远见过几次,孟西唐,继母孟氏的亲弟弟。
那络腮胡果然跟他是同谋,这么看来,那晚驿站外听到的追杀密谋,全是他自编自演的了。
赌场里显然也有眼尖的,乔淞月浑身湿透,带着血迹,孤身一人蓦然闯进来,通身的气度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没多久就引起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