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冷淡的月色,屋内是隐隐绰绰的黑。
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裴萧在桌前站了良久,才放轻脚步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兰章就进屋上锁,点了灯放到角落里,用整个身子遮住大半的灯光,仔细读过信上的每一个字。
苏寻也紧张得不得了,说不定等兰章睡了,她还能把信带出去,此事不仅针对段老爷,还牵连了整个段家,就算兰章对段家没好感,怎么说段公子也改变了他任人宰割的命运,他应该不会拎不清重点
吧?
他盯着那张纸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然后又折起来塞回去。起身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到桌上,苏寻也不得已跟着看过去,发现桌上竟放着一包糕点。
瞧瞧,人家半夜还给你送吃的呢!你不能为了杀一个段老爷就让段公子最后流落街头孤苦惨死吧?!
她的这番咆哮没起一点作用,期间,她的确感觉到兰章在犹豫,犹豫的结果就是熄灯上床。苏寻恨铁不成钢,硬生生熬到后半夜,确定兰章睡着,轮到她活动后才小心翼翼地下床,穿过院子,来到段公子房间。
灯是亮着的。
孩子真勤奋,这么晚了还在帮家里算账吗?
没睡也好,省得把人叫起来他脑子还不清醒。苏寻整理了一下表情,尽量还原兰章平时的面瘫脸,抬手敲门。
隔了一两秒,门内的人才大梦初醒般问道:“谁?”
按兰章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苏寻直接就进去了。
一对上眼,苏寻就知道,段公子下号了,现在上号的是裴萧。
“大半夜不睡觉,瞎捣鼓啥呢?”
裴萧将椅子踢过来:“比你到处乱跑好。”
苏寻没好气地坐下,将那封恐吓信拍在桌子上:“诺。”
裴萧也不废话,接过来打开就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在哪里找到的?”
“书房啊。”苏寻说,“哦,不对,不是我找到的,是兰章。”
裴萧道:“那不应该由兰章拿过来?为什么会是你?”
“他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段老爷把他打压得那么紧,他巴不得那姓段的死快些,怎么可能主动把信交出来?”
“但凡他有点脑子都不可能私藏,遇刺的是人,倒的却是段家。”
“那就看他怎么选呗,”苏寻摊摊手,“是死一群仇人还是救一个比较看得过眼的人,他怕是想都不会想,而且,你指望一个长期内心阴暗的人这么快就感化了么?”
看到兰章将信藏起来时,她其实挺能理解这种行为,在刚进段府的那段时间里,苏寻听过太多他内心的咒骂,三句之内必带一死,五句之内必带蠢货。
可他就算图内心一时之快,段府倒了之后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还尽心尽力地跟着一无所有的段公子呢?是看他和自己一样不堪了,所以才愿意付出点一文不值的关照吗?
“总之,你先把信收着,甭管段公子早上起来是什么反应,让他看见就对了。”
裴萧点头,却任由信大喇喇地摆着,没有要收下的意思。苏寻看他像在发呆,就把手放在他跟前晃了晃:“你在想啥呢?”
眼前的人毫无反应,如同成了一座木雕。苏寻将纸收回来,裴萧这才重新转头看向他。
“咋了,熬夜熬久了,把脑子熬昏了?”
裴萧没像往日那般回骂,而是沉着脸起身,将手伸向苏寻,就在将将要碰到的时候,他又奇怪地停住了。
苏寻傻眼了,看向裴萧,裴萧和她对视一眼,收回手,又上前,每次都在将要拿到信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不是他不想拿,而是他根本拿不了!就是苏寻强行把纸塞给他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