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瓷猛地从深潭的幻影中挣脱,意识重重摔回冰冷的现实。丹田处的剧痛浪潮般汹涌,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冷汗浸透了内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疼痛的经络。
江浸月……那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心口最深处。
那场九死一生的逃亡之后,关于他的消息便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零星、模糊,带着修真界惯有的血腥底色。辗转得来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似乎被那个以杀伐决断著称的秦戮带走了。秦戮……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风暴与鲜血。没人知道秦戮将被魔气缠上的他传送进了哪里。
修真之路,浩渺无垠,星海浮沉。一个被投入未知绝域的“凶器”,一个在玄冰洞窟中挣扎求索的修士。两条线,在“千机引”断裂的那一刻,就已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扯开,抛向截然相反、永无交集的星轨。
沈青瓷曾经被上古魔气选中的记忆早已被寒漪抹除。在她眼里,江浸月才是因吸收戮神上渡厄金文被上古魔气缠上的人。
“不会再见了。”
沈青瓷对自己说。声音低哑,在空旷死寂的冰窟里,甚至激不起一丝回响。这五个字,轻飘飘,却重逾千钧。是结论,是判决,更是她亲手为自己筑起的一道冰墙。墙外,是那个深潭边递来丹药的手,是那双决绝的眼;墙内,只有永恒的冰寒与孤独的道途。她必须斩断,连同那点残存的、不合时宜的软弱和牵连。
斩不断,道心蒙尘,如何攀登这冰魄星辰的绝峰?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点因回忆而产生的微弱波澜被彻底冻结,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与专注。丹田处冰火碰撞的余痛仍在肆虐,却仿佛成了某种淬炼意志的薪柴。神识再次沉入气海,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比上一次更强大,更精准地攫取星辉与寒气!
这一次,引动的星辰之力不再是发丝般的一缕,而是数道!它们如同数条被激怒的、燃烧着白金色火焰的狂蟒,在神识的强行拘束下,咆哮着冲向那片冰魄凝聚的、静止的极寒之湖!
冰魄寒气也瞬间被彻底激怒。平静的冰湖表面轰然炸裂!不再是薄刃般的冰晶,而是无数巨大、嶙峋、闪烁着幽蓝死光的玄冰之峰,如同远古冰龙的獠牙,带着冻结万古时空的绝对意志,悍然迎向扑来的星火狂蟒!
冰与火,静与动,生与灭,两种代表了宇宙本源极致矛盾的力量,在沈青瓷的气海核心,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能量的湮灭风暴!
比之前强烈百倍、千倍的剧痛瞬间炸开!沈青瓷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张被拉断的弓,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狂喷而出!殷红的血珠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凄厉的弧线,大部分洒落在身下透明的玄冰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瞬间凝结成一片片妖异的暗红色冰花。几滴溅落在她素白的手背上,红得刺眼。
她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狂暴的星河漩涡,被撕扯、被粉碎、被冰封又被烈焰焚烧。眼前不再是冰窟的景象,而是光怪陆离的爆炸与破碎。冰蓝色的极光与白金色的星火疯狂交织、湮灭,将她的整个识海搅得天翻地覆。经脉寸寸欲裂的剧痛感清晰无比,仿佛身体内部正经历一场残酷的凌迟。
坚持!必须坚持!
沈青瓷的意志在剧痛的狂潮中死死坚守着最后一点清明。她调动着残存的神识,如同驾驭着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扁舟,艰难地引导着、试图将爆炸后那混乱狂暴到极点的能量乱流,强行压向某种玄奥的轨迹——那是她在无数次推演中,为《冰魄转星诀》勾勒出的、冰星交织的完美道图!
神识之力化作无形的刻刀,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艰难刻划。冰魄的寒意在刻刀下凝聚,试图冻结流动的轨迹;星辰的爆裂则不断将刻痕炸开、扭曲。每一次刻划,都伴随着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她紧咬牙关,齿间溢满鲜血的腥甜,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终于,那混乱的能量风暴似乎被她的意志强行拘束住了一瞬!冰蓝色的寒流与白金色的星火,在道图的核心处,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微弱的交汇迹象!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蕴含着宇宙初生般古老与宏大的气息,从那交汇点极其微弱地弥漫开来!
成了?!沈青瓷濒临溃散的神识猛地一振,几乎不敢相信。
然而,就在这希望的火花刚刚燃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核心交汇处,刚刚显露出一丝融合迹象的冰魄星辰之力,如同接触到了某种绝对禁忌的平衡点,猛地向内疯狂塌陷!并非爆炸,而是湮灭!一种绝对的、将一切存在归于虚无的湮灭!
一个微小的、却蕴含着恐怖吞噬力量的黑点,在道图核心骤然生成!它贪婪地、无可抗拒地吞噬着周围所有暴走的冰魄与星辰之力,连同沈青瓷强行刻划下的道图轨迹,一起吞噬进去!
噗!
沈青瓷身体剧烈一颤,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这次的血色已隐隐发暗。她倾注了全部心神、凝聚了所有希望的《冰魄转星诀》道图,连同那刚刚诞生的、蕴含无限可能的雏形力量,就在她眼前,被那个凭空出现的虚无之点,彻底吞噬殆尽!
气海之中,狂暴的能量风暴骤然停歇。
只剩下死寂。
冰魄寒气缩回了丹田一角,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凝结的冰晶都显得灰败。星辰之力更是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些如同灰烬般的、毫无生气的黯淡光点,零星飘散在气海虚无的边缘。
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