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罗刹那染血的指尖,如同淬了毒的引信,直指栖霞山后方伤患营地的方向。她虚弱的身躯在煞气狂风中摇摇欲坠,咳出的暗红血丝沾染着苍白的下颌,更添几分妖异诡谲。然而,那“钥匙”二字,却裹挟着洞穿人心的阴毒与笃定,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心头!
“钥匙?!”
谢无妄冷寂如万载冰原的面容,瞬间裂开一道锐利的锋芒。背负的古剑“藏锋”发出一声清越到刺耳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凶兽被骤然惊醒,剑鞘之上流转的星辰光晕陡然暴涨,森寒剑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玉宸子!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洞穿一切的凌厉,仿佛要将这位栖霞掌门从内到外剖开,挖出那所谓的“钥匙”。
“钥匙!”熊千山更是暴怒如狂雷,铜铃般的巨眼瞬间爬满骇人的血丝。他猛地一跺脚,脚下本就布满裂痕的黑曜石地面轰然炸开一个深坑!肩上那头断腿的山魈感应到主人的狂怒,捶打着胸膛发出震碎耳膜的咆哮,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栖霞山方向,充满了原始的贪婪和毁灭欲。“玉宸老儿!你他娘的真敢耍老子?!钥匙在哪?交出来!不然老子今天拆了你栖霞山的牌匾当柴火烧!”
苏半夏温婉的秀眉紧紧蹙起,素来宁静的眼眸此刻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指尖那只破障金蝶不安地剧烈振翅,洒落的金粉光路都变得紊乱。她抱着那名半边脸颊仍在缓慢碳化、露出森森白骨的弟子,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空谷幽兰般的清雅,带着急促的质问:“玉宸掌门!此事关乎我门下弟子性命,关乎上古战场重宝,更关乎北云仙陆格局!若真有钥匙,此刻再藏掖,便是与整个北云仙陆为敌!请掌门慎言!”
三方巨头的威压,如同三座燃烧着不同烈焰的巨山——剑的锋锐、力的野蛮、草木的绵韧——连同下方无数道惊骇、愤怒、贪婪、猜忌的目光,轰然倾轧而下!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玉宸子宽大的青色道袍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狂舞,仿佛随时会被撕碎。他指节深陷在拂尘白玉柄中,咯吱作响,一丝殷红从指缝渗出,染红了温润的白玉。他心念如电飞转,血罗刹这致命一击,时机、角度、狠毒,都已臻化境!承认有钥匙,便是坐实私藏重宝、居心叵测,栖霞山顷刻间便是众矢之的,万劫不复!否认?在这惨烈的事实和血罗刹言之凿凿的指控面前,在三位元婴大能杀意毕露的逼视下,他的否认只会苍白无力,甚至被解读成心虚!
血罗刹一字一顿地说:“就是你们砺石院的杂役,拥有可以吸收万种煞气、地火、瘴气的上古绝技的圣体:万化不灭体的江浸月!”
“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真的假的?”人群中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玉宸子心神剧震、几乎被那滔天压力碾碎的瞬间——
“嗡——!”
一股源自栖霞山核心深处的、极其古老而隐晦的悸动,毫无征兆地横扫而过!这悸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沉重与沧桑,瞬间如掠过所有栖霞山长老级人物的识海!
玉宸子身后,一直面沉如水、气息渊深的凌虚真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指尖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他身旁的慕清光,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眼眸猛地收缩,瞳孔深处映出的是……栖霞山所存一片龟甲残片上扭曲如虫豸的古篆!
藏经云阁!那块被重重禁制封印、记载着古老禁忌与预言的残片!
不止他们两人,丹鼎阁首座丹阳子等……所有栖霞山元婴及核心金丹长老的识海中,都清晰地浮现出那段被岁月尘封、却又在今日被这煞气与悸动强行唤醒的箴言:
“天倾地覆,星轨逆乱。可为玉茧,孕无量光,蕴开天辟地之机;可为魔胎,藏归墟渊,纳万劫沉沦之暗……”
“劫星……玉茧……魔胎……”执法长老陈锋失声低语,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下方煞气光柱核心那截残破的青铜矛尖,又猛地转向血罗刹所指的后山方向。那预言中颠覆仙域惊人景象,仿佛与眼前这地狱熔炉般的煞气入口、与那神秘的“钥匙”瞬间重叠!
“……钥匙……难道那江浸月……”丹阳子脸色煞白,手中的拂尘几乎脱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栖霞山高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不完整的古老预言中会影响仙域的存在——他们一直以为是沈青瓷!莫非……江浸月也是预言的一部分?
刑罚殿代殿主高升猛地踏前一步:“玉宸掌门!诸位长老!本门是有一名杂役叫江浸月,但除了打架打死几名同门杂役后,被我关在地脉深处。之前沈青瓷沈仙子带昏迷的他来找我,说他在囚禁期间遭魔门偷袭,身上的蚀骨钉和封魔锁在打斗中被毁。”
“打伤同门?”
“对,只是些凡人杂役,当年所见他也是本领低微,可能练过一些炼体功法。刚刚沈仙子带来时,见他身上布满伤痕,毫无异常的修为波动。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圣体。”高升一丝不苟地汇报道。
“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整个场面突然炸开!
玄剑宗的剑修们剑气勃发,御兽山庄的凶兽们躁动咆哮,百草谷弟子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千万道烧红的钢针,瞬间聚焦在沈青瓷身上!贪婪、审视、愤怒、杀意……混杂成一股足以将人碾碎的洪流!
沈青瓷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臂弯内侧那道细长的疤痕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灼痛,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那方破碎的棉帕。松节油那清冽苦涩的气息,此刻却像毒药般钻入鼻腔,提醒着她与那人无法斩断的联系。
完了……被发现了吗?……可血煞门为何会知道万化不灭体?
就在这滔天巨浪即将将她彻底吞没的刹那,一道沉稳如山岳、又带着沉痛坦荡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喧嚣。
“肃静!”
凌虚真人一步踏出,挡在了沈青瓷身前半个身位。他宽大的月白道袍在煞气风暴中纹丝不动,面容肃穆,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高升身上,带着元婴大修士不容置疑的威严:“高升!青瓷救人心切,或有不当,然其心赤诚,绝非包藏祸心!”
高升对其一拜:“在下只是论述过去之事,并无其他妄论。”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坦荡,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那江浸月,不过砺石院一凡骨杂役,身世凄苦,命途多舛!青瓷念其幼时孤苦,偶有怜悯之心,此乃人之常情!她只当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可怜人,岂会知晓此子体质竟暗合上古秘辛,更与这战场碎片有所牵连?此等辛秘,莫说她一介弟子,便是我等,若非今日异象与血罗刹‘提醒’,又何从得知?!”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既为沈青瓷开脱了嫌疑,将其行为定性为“不知情下的怜悯救助”,又将栖霞山高层对“钥匙”的不知情表现得合情合理,更巧妙地将矛头引回血罗刹——若非你魔门妖女点破,我们也不知道这杂役竟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