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的身影在叹息中化作金色的光点消散;蔚深和那杯温水如同破碎的泡沫般湮灭;连江浸月那冰冷燃烧的身影,也微微晃动了一下,眼中玉石般的幽火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翻腾的血雾暂时吞没!
心魔劫的洪流被这骤然凝聚的意志强行劈开一道缝隙!
过去已逝,未来未定。。。
沈青瓷抓住这千钧一发的契机!所有对前世的怀念、对蔚深的恨意、对江浸月的愧疚与担忧……被她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强行压下!并非遗忘,而是将它们暂时封存于道心深处一个冰冷的角落。此刻,唯有向前!唯有长生!唯有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才能承载这一切,才能……去改变那炼狱中玉石之茧的命运!
“道在我心,不为尘缘所缚!长生路远,唯己身是舟!凝!”
一声清叱,如同九天凤鸣,响彻丹田!
那枚剧烈震颤、光芒黯淡的道基之种核心,那几乎溃散的法则真符,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无数玄奥的风痕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旋转、凝聚、烙印!
“咔嚓——!”
一声清脆悦耳、仿佛玉器初成的天籁之音,自沈青瓷丹田深处响起,瞬间涤荡了整个静室,甚至穿透了听风小筑的禁制,引动外界一缕天风清啸!
风停,气凝。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无瑕、流转着温润青碧色宝光的金丹,如同初升的朝阳,稳稳悬浮于她丹田气海中央!金丹表面,天然铭刻着玄奥繁复的风之云纹,散发着生生不息、圆融如意的磅礴道韵!
金丹境,成!
就在金丹彻底凝成、神念与天地法则产生玄妙共鸣的瞬间,沈青瓷的灵台一片空明澄澈,感知被放大到了极致。先前在秘典玄室中翻阅的那块暗褐色龟甲残片,其上零碎模糊的古篆字迹,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在她突破后的强大神识下,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排列组合:
“万化不灭……上古禁忌战体……”
“纳天地万气……灵、煞、浊、元……乃至诸般劫力……皆可吞噬……化归己用……”
“躯为不灭洪炉……破而后立……九死蜕凡……”
“生机……磅礴……断肢……可续……脏腑……可生……近乎不死……”
“然……吞噬之力……凶暴……稍有不慎……灵智蒙尘……躯壳……化魔……”
“修炼……十死……无生……天妒……其成……故……传承……断绝……”
“大成……肉身……成圣……撼……寰宇……”
碎片化的信息洪流般涌入脑海,拼凑出一个惊世骇俗、也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万化不灭体!吞噬万物:灵气、浊气、能量、甚至伤害都可以强化己身!生命力顽强到近乎不死!大成可肉身成圣!但修炼过程凶险万分,十死无生!且因太过逆天,遭天妒忌,传承早已断绝!
沈青瓷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璀璨的金丹光华尚未完全敛去,瞳孔却因这骇人的信息而骤然收缩!
吞噬万物……近乎不死……肉身成圣……十死无生……天妒断绝!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砺石院矿坑深处,江浸月吞噬狂暴地火浊气、在濒死中重塑躯壳的恐怖景象!他身上那新生的、流转着玉石光泽的皮肤!那冰冷坚硬、蕴含着非人力量的眼神!
原来如此!那《九死蜕凡经》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炼体残篇,而是开启这禁忌战体的残缺钥匙!阿月……他竟然在无意中,踏上了一条比砺石院本身更加凶险万倍、被天道所不容的绝路!
惊骇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刚刚稳固的金丹!这惊骇并非源于对力量的恐惧,而是源于对这力量背后那“十死无生”的恐怖代价,以及对那个在污浊血泥中挣扎的孩子未来的深切忧惧!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再次重重碾过右臂那道淡粉色的疤痕,这道疤痕已淡的几乎看不见。这一次,触感冰凉。
陆渊、蔚深、江浸月……三张面容在她突破后的灵台中一闪而过。那几分难以言喻的相似感,如同命运的嘲弄,在此刻显得如此刺眼。蔚深的侧脸轮廓与江浸月畏缩时的神态隐隐重叠;而蔚深那平庸无奇的眉眼深处,竟又诡异地残留着一丝陆渊年少时阳光不羁的影子……这层层叠叠的相似,是巧合?还是某种她尚未能窥破的因果纠缠?
念头刚起,便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下。此刻,她无暇深究这面容的谜题。
金丹已成,长生路上踏出坚实一步。然而,道心深处那冰冷的角落,属于砺石院的那份沉重,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这“万化不灭体”的真相,变得更加冰冷、更加尖锐。
茧已成。茧中物,是浴火重生的希望?还是……吞噬一切的魔胎?
沈青瓷缓缓起身,金丹修士的威压自然流露,却又被她强行收敛于无形。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山风带着清冽的草木气息涌入,吹动她青色的道袍。目光穿透层叠的流云与山峦,再次投向主峰之下那片被巨大阴影和终年浊气笼罩的区域。
砺石院的方向,依旧死寂沉沉。但她知道,在那片死寂之下,一枚以痛苦和恨意为薪柴、以禁忌战体为炉灶的玉之茧,正在悄然孕育着无人能预知的未来。
而她,刚刚踏上金丹大道的栖霞天骄,与那深埋地底的血玉之茧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尘缘,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