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头顶传来令人绝望的、更大的崩塌声!更多的重物倾泻而下!
不——!
就在那幅小小的画即将被彻底掩埋的瞬间,沈青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它从废墟中拽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画框的玻璃早已粉碎,锋利的边缘深深嵌进她的手臂,温热的血迅速浸透了单薄的衣袖,也染红了画纸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笑容灿烂的少年侧影。
画保住了。陆渊还在。
她抱着这幅染血的画,蜷缩在仅存的、摇摇欲坠的三角空间里,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片脆弱的叶子。原本待的地方全是山崩地裂的恐怖轰鸣,是房屋彻底垮塌的巨响,是绝望到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戛然而止的惨叫……
“是我救了陆渊的画,还是陆渊的画救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那毁天灭地的震动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令人心悸的坍塌声,和弥漫了整个天地的、死一般的寂静。
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尘土,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上。沈青瓷艰难地动了动,背上沉重的压迫感并未消失,但似乎有了一丝活动的缝隙。她抱着怀里的画,用血肉模糊的手,一点点扒开压在身上的碎石和断木。
光线,微弱得可怜的光线,从缝隙里透进来。
她终于从那个地狱般的夹缝里爬了出来。
眼前的一切,让她瞬间失去了呼吸。
栖水镇……消失了。
目光所及,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的废墟。曾经白墙黛瓦的屋舍,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像被巨兽啃噬后吐出的森森白骨。粗壮的房梁如同折断的巨兽肋骨,以各种扭曲绝望的角度斜插在瓦砾堆上。碎裂的砖瓦、倾倒的墙壁、散落的家具残骸……层层叠叠,堆积成一座座绝望的坟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尘土味、血腥味,还有一种木头和布料燃烧后的焦糊气息。
温暖的小镇,慈祥的陈阿婆,笑眯眯的老周,爱捋胡子的刘瞎子……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质朴的关怀……全都没了。被这场毫无预兆的天灾,碾得粉碎。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穿过废墟空洞时,发出的呜咽般的悲鸣。
巨大的悲恸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抱着那幅染血的画,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站在一片巨大的、新掘的坟场中央,浑身冰冷,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如同游丝般,从她左前方一堆巨大的断梁和破碎瓦砾下,隐隐约约地飘了出来。
还有人活着?!
沈青瓷浑身一震,死寂的瞳孔里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光。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向那片废墟!顾不上手臂伤口的剧痛,也顾不上脚下的碎石嶙峋,她用那双早已血肉模糊的手,开始疯狂地挖掘!
“有人吗?下面有人吗?”她嘶哑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那细微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抽泣。
她扒开碎裂的砖块,挪开沉重的断木,指甲在粗糙的石砾上一次次翻折、剥落,鲜血混着污泥,但她感觉不到疼。一个狭窄的、被几根交错断梁勉强支撑出的小小空隙,渐渐显露出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
一个灰扑扑的小小身影蜷缩在角落的烂泥和血污里,像一只被遗弃的、濒死的小兽。他身上的粗布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浆和暗红的血渍,瘦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脸上糊满了黑灰和干涸的血迹,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在污浊中惊恐地睁得极大,瞳孔涣散,里面盛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如同两潭即将枯竭的死水。
那眼神……那因为极度恐惧而缩紧的肩膀,那下意识想要把自己蜷缩得更小、恨不得消失在尘埃里的姿态……
一股寒意瞬间从沈青瓷的脚底板直冲头顶!像有一盆混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浇下!
像谁?
像那个递来温水时,眼神空空如也、带着完成任务般敷衍的蔚深!像那个在沙发里佝偻着背、沉迷手机屏幕的、平庸而冷漠的男友!像那个……用一杯温水,将她漫长而麻木的生命彻底终结的凶手!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胃里残留的那点温水带来的灼烧幻痛,猛地翻涌上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抱着染血画框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伤口被挤压,新鲜的血液又渗了出来,染红了包缠的布条。
废墟下的孩子似乎被她的动作惊动,那涣散绝望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对上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