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屋外的锁轻轻作响,随后是铁锁落地,门被打开,一阵风雪随着门卷进屋里。
带来的还有一些刺目的日光。
“照儿。”这是一个温和的女声。
来人蹲下来,将手中的披风披在琅照身上。
琅照抬头,却是季宣的生母,季夫人琅语。
琅语今日穿着秋香色大襟长袄,配一条青绣金平褶裙,更显平时的温和气质。
只是她脸上的胭脂很重,许是掩盖不好的气色,琅语和琅照一样,都失去了最亲的兄长。
琅照抓住琅语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姑母,我必须去罚罪司,我必须去。”
“照儿莫急,姑母来救你就是为了带你去的啊。”琅语的声音似乎比屋外的莹莹白雪更轻。
琅照用力地点头。
琅语将她扶起来,把披风的帽子兜到她的头上,“先随我去换身季府丫鬟的服饰,再跟我一道去罚罪司。”
琅照立即跟着琅语,换了一身丫鬟行头,却还是披着一件半旧的暗白色披风。
在去虞宫的马车上,琅照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手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认出来她的父母兄长,也很难想象他们死时的样子。
她心中有很多疑惑,罚罪司应当有很多巡逻的狱卒,火势为何会大到罚罪司无一人幸免?
且罚罪司阴冷,在干燥的天气里都未曾走水,为何在湿冷的冬日反遭了大火?
到了虞宫宫门,守卫拦住了季家的车马,琅语掀开车帷,守卫凑过来说道:“季夫人,季家方才已有人去了。”
琅语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平静道:“那又如何?”
那守卫见和琅语说不通,不再坚持,对后面的人一摆手,“放行。”
琅照一行便从容地过了宫门,马车已进了虞宫,就听到外面侍卫轻蔑的声音:“他们琅家不就是乱臣贼子,还这么大排场,季家真是不明事理,没心没脸。”
琅照清楚地听到了每个字眼,明明知道他们的话毫无道理可言,可是所有人都这样说,无力感劈头盖脸地砸到琅照心上。
琅语看见琅照低下的头,什么话也没说。
虞宫里的长道覆盖着厚厚的雪,其上有不少车轮印迹,想来都是为罚罪司大火里丧生的人收尸。
不久便到了罚罪司门前,牌匾已经被烧烂,掉了一边,全靠左边支撑着,要掉不掉的样子。
里面的味道极其难闻,焦糊味混杂着罚罪司本来就有的血腥味,混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恶臭。
琅照望着里头的一片漆黑,感到心中阴恻恻的,在罚罪司临时当值的狱卒拦住了琅照。
琅照身上是丫鬟的衣服,却披着一件挡住面容的披风,不由地引人生疑。
“什么人?登记一下。”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岁,她穿着干练,一身深蓝交领窄袖直裰,系黑色腰封,腕上带着银丝护臂。
琅语走上前,“季府琅语。”
女狱卒利落地在登记簿上走笔,搁下墨笔,她点燃一只烛台,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琅语便往里走,琅照紧随其后。
女狱卒手中摇晃的烛火让琅照止不住地发晕,头疼欲裂,她强行将不适忍下,全神贯注地打量着罚罪司内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