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人散尽,空余一片狼藉,西北家仆早带了琅昀回屋修整。
琅照走到裴澈身边,裴澈看着旁边的黑衣女子,道:“随我回屋。”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春芜居,裴澈先开口道:“你对张恒做了什么?”
“我逼他吃下一个补品药丸,骗他说那是让人肝肠寸断的毒药,他明明跟我保证了要替琅家说话的,没想到他出尔反尔了。”
裴澈叹了口气,“无事。照儿,我今夜就要回西北,只要西北不生变,我们总有理由保住你父亲,总有理由活下来。我和鹿蜀一起去,你和琅昀留下,时时探望你父亲。”
黑衣女子揭开面罩,果然是琅照,她刚刚跟在景宴序及其手下身边,从琅谦身上摘下了琅家军符,她将军符交给裴澈。
“娘,我一定守住京州这边,你万事小心。”琅照眼中蓄满泪水,却异常坚定。
裴澈接过军符,摸了摸琅照的头,“希望背后的人没有想到西北琅军这条路,但愿我只是白走一趟。”
琅照拼命点头,“我也希望。”
裴澈转了转眼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今日太子想问我皇后死因,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怕未来有不测,我告诉你。”
琅照道:“太子问我,我代母亲转达。”
裴澈:“我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太子,燕青死前没有告诉太子,或许不想让他知道,又或者是不好说,我也拿不下主意。今日我告诉你,若时机不对,太子问你,你当不知,若你觉得妥当,就告诉他。”
琅照点头。
裴澈:“皇后被设计失身于一个假太监,被钰行帝得知,皇后在猜忌、屈辱中残喘度日,最后为了太子、琅家,选择鱼死网破,投缳而死。”
琅照想起沈皇后的尸体躺在钰行帝怀里的画面,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裴澈:“好了,这事对任何人不可提,唯一可以告诉的是太子。”
琅照:“我明白的。”
裴澈转了话头,“照儿,你向来机灵的,知道什么最重要吗?”
琅照:“我们一起活着。”
裴澈摇了摇头,“现在我们兵分两路,谁也无法保下对方,保住自己才最重要,保住所有人恐怕很难,绝路上切勿意气用事。”
琅照点点头。
裴澈拉过琅照,抱在怀里,“有鹿蜀假作你陪我离开,我会带着所有人手,全力赶往西北。从今天开始,你和琅昀便只能靠自己,记住,你不是琅照了。”
琅照点点头,早已经泪眼模糊。
裴澈说完便放开琅照,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开。
琅照失力跌坐在地,泪水啪嗒啪嗒往下坠。
她双手合十,对着门外裴澈已经走远的背影,对着头上一轮圆满的玉盘,轻声念道:“千万不要路中遇到琅军,苍天在上,护佑西北边境太平,护佑我琅家无虞。”
裴澈带着鹿蜀及长房人手连夜离开,琅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琅家二房三房皆避乱离开,不知安身何处,或许他们早早料到今日,找好了容身之所。
刚请来给琅昀看病的大夫一走,琅家就只剩琅照和琅昀,还有四五个不大尽心的家丁了。
琅照换上了丫鬟的衣服,坐在大房院里她的秋千上,她最爱秋千,此时坐在秋千上兴致缺缺。
秋千荡开万千思绪,万千雪花簌簌落下,掩埋了外院的血阵,掩埋了被火燎下的衣角。
此时裴澈已出了城,一同感受着这场雪,沈燕青傲视万物的模样犹在眼前,她说:
“日暮途穷了,裴澈,这个年关的雪真美啊,要是能把一切掩埋,也是好的,你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