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屋内飘浮着一阵阵的药涩味。
鹿蜀坐在屋子中央的小矮凳上,拿着一把蒲扇,为屋内熬药的锅掌着火候,几扇子倒将雪风与药涩味搅得一团乱麻。
琅照此时已经醒了,没急着回自己的房间,留在琅谦和裴澈的春芜居,她正坐在床边,修理着方才砸坏了的璎珞圈,这是鹿蜀的,怎么也不能坏在她那儿,只是捣鼓了半天,红珠怎么也卡不上去了。
此时红珠猝不及防地崩到地上,在木质地板上弹跳几下,钻进床底,不见了踪影。
琅照毫无顾忌地钻进床底,她整个人都缩在床底,好容易找到了那颗隐隐发光的红珠。
正打算出去时,有人进了屋子,琅照认得出来,这是裴澈和琅谦,他们的衣角都是夜一般的深蓝。
琅谦搀扶着裴澈,将她安置在床上,裴澈方才晕过,现下有些乏力。
紧随其后的琅昀为裴澈倒了一杯热水,裴澈接过,对屋内的鹿蜀说道:“小鹿蜀,照儿呢?”
鹿蜀支支吾吾也不知道琅照去了哪,她刚刚正专心熬药,“我去找找。”
裴澈:“生病了还乱跑,”她叹了口气,“鹿蜀,你找到她就带她去她自己的房间休息,暂时别来春芜居。”
鹿蜀点点头就抛下熬药的扇子往外奔去。
琅昀拿起鹿蜀随意丢在桌上的蒲扇,蹲到矮凳处为琅照扇药火去了。
“母亲,事关小妹婚事,缘何还要支开照儿?”琅昀问道。
琅谦走到门口将门关上,隔绝了寒风呼啸之音,屋里只剩药渣在锅里起伏的咕噜声。
裴澈:“钰行帝要对琅家下手了,就今天的局面来看,琅家内忧外患,家里出了叛徒,外边也有人步步紧逼,要置琅家于死地,据皇后所述,一把大刀已经架在琅家的脖颈。”
琅昀:“琅家肝肺冰雪,何惧污蔑?”
裴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据说钰行帝已经掌握了琅家的‘罪证’,只是不知何时会发作。”
琅谦:“那皇后为琅照和太子指婚,是为了?”
裴澈:“后宫发生了一些事,皇后失了势,她说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成王母子近来动作很大,她或许要……破釜沉舟。”
琅昀:“破釜沉舟?”
裴澈:“她说她要拼着钰行帝对她最后的感情,保住太子,保住琅家,我不知道她的具体计划,但我知道这一遭,不会万全。”
琅谦:“这么说,皇后打算以死相逼,这婚约就是皇后给钰行帝留下的……”
裴澈:“遗书。”
对啊,亡者最后的愿望,就是遗书。
裴澈:“我怎能看燕青舍弃自身,明日是皇后生辰,琅家届时赴宴,我定将她劝下来,莫做傻事啊。”
琅谦点点头,“夫人说的对,陛下还未发作,便是还对琅家有情分,无论如何,不可行此下策。”
屋内久久静默,药汤沸腾,溢出的药汤不经意间滴到琅昀的手背,琅昀猛地抽出手,却为时已晚,他的手背已被烫出一个红印。
琅昀还没顾得上手背的剧痛,连忙将药壶提起来,离开烈火。
“昀儿,你无事吧?”琅谦上前查看琅昀的手。
琅昀未做回答,反而说道:“皇后和陛下那么相爱,到头来还是两厢生怨,逼得皇后只欲自戕,如果这样,还要将照儿嫁给太子么?”
“圣旨已接了,儿啊。”琅谦看了看手中卷起的金绸圣旨。
琅昀往前一步夺过圣旨,狠力将圣旨一丢,扔到了床角,“我知道,”琅昀的声音见了哑色,“但是照儿还未及笄,我们继续去西北搏功名,陛下就不会疑心我们家,这样来得及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