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问话,谢浅不禁想到家中巨变,一时竟答不上话。
容恪瞥见她双手握拳,紧攥袖口,指尖竟还微微颤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凤眸垂落,看不清情绪,眼眶却渐渐泛红,衬得眼角血迹都暗沉下来。
他怔忪间有些讶异,不禁缓下语气,“终死之人,早一刻晚一刻而已,此事罢了。”
谢浅知道此时她应该表现出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可脑海中翻滚的画面让她无法在这一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祖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子,躺在棺木里苍白的脸。
祖父怆然的笑,自厌自弃的神色,最后归于无声无息的面庞。
她姓姜,无法卑躬屈膝。
尤其,对方姓容。
若不是他们一家子,祖父祖母一个高坐明堂之上,一个端坐凤驾之中,又怎会被逼至如此境地。
谢浅半晌没作声。
容恪亦未出声催促,许久,方问道:“你祖父,可还好?”
谢浅终于抬头,眼眶通红,却未流下一滴泪。
她唇角轻挑,带着半分讥诮半分苦涩,眸中流转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此生了,万事空,应也算好吧。”
容恪沉默,良久,正色道:“节哀。”
谢浅木然点头。
容恪无需再问也知,这帮流兵一路袭击数个村镇,想必就有她家。
世事总是无常,月余前还张牙舞爪的人如今周身尽显沉顿。
他不知应说什么,说什么也无用。
一朝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亦品尝过。
好一会儿,他道:“这群人是九江那边的叛兵。”
谢浅无甚惊讶,早前听柱子说时,她便知道了。
当时怒火恨意齐发,也没觉有什么不对劲。
现下一想,九江那帮人可是打着怀悯太子名号起的兵,最后把祖父祖母害死了。
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荒唐到令人发笑。
谢浅极力掩饰眸中戾色,又听容恪道:
“明日午时,我亲自在巢湖城内监斩,也算是为受害百姓讨回公道。”
“你可来观看。”
谢浅缓缓点头,眸中戾色却愈深。
迟来的公道也算公道?
也许在天潢贵胄眼中,算罢。
命贱如蝼蚁,还谈什么迟来不迟来。
翌日午时,谢浅出现在菜市口刑场。
周围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往前探。
刑场中央,十余人穿着囚服,被困在镣铐枷锁之中,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