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双眼瞳的主人正与谢浅隔桌而坐,不知看了她多久。
见她望过来,竟然不躲不避,很是失礼。
谢浅也不甘示弱地回视,仔细打量这个搞不清路数的男子。
毫无疑问,他是好看的。轮廓利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薄厚恰当,既不显薄情也不显憨厚,整个人英气非凡。
只是此刻他眼中泄露的几分探究,让他失了温度,散发出冷淡漠然来。
暴殄天物,谢浅不无遗憾地想,好端端的美貌就这么被折损几分。
容恪此刻也正观察面前少女。
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鹅蛋脸白净清爽,眉如远山,丹凤眼微微翘起,瞳仁亮得像是藏着两簇不灭的星火,硬生生将清冷的长相淡化,显出几分爽朗来。
他忽地想起有一年大雪,景灵宫正殿旁那株傲雪凌霜的带刺红梅。
小二在诡异气氛中,急匆匆上了面,又慌慌张退下,连“客官请慢用”都没说一句,缩在角落里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浅顺势移开目光,不再理会那道胶着视线。
尚未动筷,那被摔懵的醉酒大汉终于清醒过来,猛地站起身,怒道:“小娘们敢耍老子!”说罢,伸手来捉谢浅。
谢浅心思一转,闪身转瞬移坐容恪身侧,扬声道:“我家九公子性格可算不上好,你再走近一步小心小命交代在这。”
“你诓我吧,方才你们还坐两桌。”
“骗你作甚,我与公子方才不过是置气。”谢浅侧过脸定定望向容恪,凤目中浮起求助神色,“九公子,我今后不敢了,原谅我这次罢。”
容恪唇边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闲适自在地从壶中倒了杯茶,施施然品了起来。
罢了,问谢浅,“既有缘相逢,姑娘尝尝?”
大汉狂笑,“今日非得教训教训你这貌美女骗子!”
谢浅怒视身侧悠哉品茶的男人,咬牙道:“借个势罢了,你还是男人吗,对弱女子见死不救!”
容恪斜倚靠背,笑而不语。
谢浅暗骂一声,霍地起身,一条长鞭自腰上卸下。
眼角瞥见老神在在的容恪,谢浅心中闷火一片,瞬间将他身前茶壶击碎。
茶壶迸裂四处纷飞,皮鞭沉甸甸裹着湿意直奔大汉面门而去。
容恪面色未动分毫,整个人倚在靠背上,双腿架在茶水横流的桌上,袍角洇湿一片,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谢浅足尖点地,水红裙裾翻飞间,鞭影已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大汉躲避不及,身前身后连吃几鞭,衣裳破开长长裂口,十数纸张纷飞飘落,隐约瞧见都盖了朱色印鉴。
谢浅随手抓过一张,竟是九江通宝票行百两银票。
她眸光沉沉。
九江。
上千两银票。
行伍之气与流匪痞气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