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火光亮如白昼。
她低头欲随人潮离去,却被一人当头拦下。
她一眼认出眼前之人身着亲兵铠甲。
终于还是来了。
镇国长公主勾唇,腰背渐渐挺直,眸色越发冷傲。
铁蹄如雷碾过石板路,每一声都如同西洋座钟撞击一般,敲响她生命的倒计时。
沉沉玄色甲胄在她身前几丈骤然停住,驾马人暴立而起,马蹄凌厉,踏碎半块顽石,带起的风势有如刀割,直扑向道中驻足之人。
她踉跄间退了半步,一缕墨发垂落额前,目光却未移分毫,直直定在某一处,没有看任何人。
魏王眼底涌起暗潮,垂眸看向面色似雪的女人,明明已山穷水尽,却仍如青松般傲立。
数百人团团围住的长街,落针可闻。
良久,他唇角微启,带着隐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去哪,姜浅?”
镇国长公主终于抬头望向他。
他棱角越发分明,眉间藏着经年杀伐戾气,墨黑眼瞳一如深海,隐隐蕴着巨大风暴。
她看不透。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她只知道,现如今他大权在握即将执掌乾坤,而她,却狼狈怆然如丧家之犬。
镇国长公主忽地笑起来,凤眸却渗出冷意。
她提步缓缓走向他,粗布衣物掩不住寒玉生烟的风华,待他察觉时,已立在玄甲边缘。
魏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招手,“我告诉你我去哪儿。”
他眸底疑色深重,身体却不自主般俯身附耳。
她抬起双臂,轻柔勾住他脖颈。
魏王瞬间僵住,多年梦中幻境轰然涌入脑海。
微弱银光闪过,“嗤”的一声扎入皮肉。
他听见她如鬼魅般轻语。
“去地府,你去吗?”
——
七年前。
正德二十年的秋天,闷热得没有一丝凉气,天地间像扣了口巨大的铜锅,日头悬在顶上,烧得人发昏。
忽的,一道闪电划破天幕,过不多时,炸雷声声碾过云端。
道上,枣红小马拉着半旧柳木车厢疾驰而过。
谢浅扬声道:“祖父,快下大雨了,咱们到前头景丰客店先歇一晚再回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