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一个穿着靛蓝色斜襟衫的婆子,满脸堆笑,正抬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看到这个笑起来脸上挤满了褶子的婆子,谢蓉不觉有些愣怔住了,这正是自小便陪在她身边照料的孙嬷嬷。
孙嬷嬷年近五旬,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半白的头发梳拢起来挽在脑后,一根金簪插在头发里,簪头镶嵌着几颗细小的蓝宝石,随着身体的摆动发出幽幽的光泽。
一双吊梢眼,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孙嬷嬷这才对着谢蓉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时候醒的呀,也不叫人知会老奴一声。”
站在一旁的春鸢和春山交换了下眼神,两个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婆子惯会使奸耍滑,仗着年老资历深又是自谢蓉幼小的时候便在谢蓉身边伺候的,便时常倚老卖老,有事的时候不见人影,过后倒是很会到主子面前耍滑卖乖。
怎么能把她给忘了,谢蓉定定地看着这个婆子。
看着这张爬满了褶子的脸,又瞟了眼婆子头上的金簪,谢蓉笑了。
“孙嬷嬷,有事吗?”
“方才老奴在园子外头碰上了刘妈妈,说是老太君叫您睡醒了到她那去一趟。”婆子满脸殷勤地答道。
谢蓉低头不语,只是舀起一勺汤慢慢喝下。
“知道了。”
待碗里的汤见底了,谢蓉方才抬头看着孙婆子不动声色说道。
“站着做什么,你俩也坐下喝吧,全喝了。”
放下手里的碗,谢蓉对两个丫头说道。
舒知韫坐在桌边倒是安静的很,听到孙嬷嬷说老太君有请的时候便觉不太妙,当下便将碗里的汤三下五除二喝了个一干二净,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拿起身旁的宣纸便要走。
“蓉姐姐,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课,去晚了夫子又要罚我了。”
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生怕谢蓉叫住他,他可不想凑到老太太跟前挨训。
眼见着春山和春鸢一人盛了一碗老鸭汤坐到桌边喝起来,一股微妙的不安爬上孙婆子的心头。
“孙嬷嬷,还有事吗?”
见孙嬷嬷盯着春山和春鸢若有所思,谢蓉抿了抿唇,出声提醒。
听到谢蓉叫她,孙嬷嬷看向谢蓉这股不安更强烈了。
“没事,没事,小姐您记得去趟春晖院瞧瞧老太君,老奴先去忙了。”
孙嬷嬷一脸讪笑,又瞅了一眼正在喝汤的春山和春鸢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挑帘走到门外,孙嬷嬷的脸便立刻拉了下来,谢蓉还是头一回这样冷待于她,今日这丫头有些反常。
想到谢蓉看她的眼神,虽不明显,她却感受到了一丝丝厌弃,莫不是这丫头觉察了什么?
望着落下的帘子,谢蓉对春山和春鸢说道:“找个人留意着这个婆子。”
捏着汤匙春山和春鸢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小姐,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日后万事防着这婆子便是。”谢蓉摇了摇头,眼下无凭无据她也不好说什么。
春山和春鸢虽然疑惑,却也喜闻乐见,心说自己小姐终于开窍了。
虽然知道孙嬷嬷贪财耍滑,但因着她年纪大了,又是自小便陪伴在她身边的嬷嬷,谢蓉对她一向很宽容,从来不曾计较过。谁曾想待她嫁入安定候府后,孙嬷嬷会联合宁酥儿一起陷害于她,谢蓉甚至差点因此丧命。
若不是那位大理寺少卿冯长陌及时赶到救下她,只怕她早已身死,又哪里会等到宁氏和穆氏覆灭。
前世无数个无眠的夜晚谢蓉慢慢的想通了一件事。
她和穆鹤庭的那场孽缘无非便是宁氏和穆氏的一场算计,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她,所图谋的无非是沈辞手中的那笔巨大的财富。
前世她回京后,穆氏借着赏荷宴邀请京中贵女前往赴宴的名头邀请她去赴宴。借着赏荷宴上以赏荷之名让众贵女比试才艺,谢蓉那时候年少气盛,自然当仁不让现场作了一幅荷花赋技惊四座。
安定侯府大小姐,穆鹤庭的那位也擅长丹青的亲妹妹穆婉柔便也做了一幅咏荷,取得了谢蓉的好感,于是双方当日便将自己所作的画作互相作了交换,引得在场的贵女们赞叹不已,此事便在京中传为佳话。
从此之后穆婉柔便频频邀约谢蓉参加各种宴会,一时之间京中无人不知谢府大小姐和安定候府大小姐以书画为引结为知己。
只是后来传闻便越传越离谱,因着每次谢蓉和穆婉柔相约穆鹤庭皆在场,京中的传闻便成了谢蓉和穆鹤庭情投意合,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