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
仅仅因为被叫了名字?
斯内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
他精心构筑的用怀疑和尖刺组成的堡垒,在这份不求回报、甚至只索求一个称呼的“礼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
他习惯了在刀锋上跳舞,在利益的蛛网中周旋,却从未有人如此……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足以颠覆他整个生存法则的珍宝,只换取一声“塞拉菲娜”。
这比最精妙的算计更让他难以招架。
它像一道光,蛮横地照进他灵魂深处最阴暗的角落,让他无处遁形。
他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彻底失语。
任何讽刺、任何质疑、任何他惯用的防御武器,在这份纯粹到近乎天真的“代价”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卑劣。
他只能更深地陷进椅背的阴影里,仿佛想将自己完全藏匿起来。
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黑眸,死死地锁在塞拉菲娜的脸上,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眼底,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一丝交易的端倪。
但他看到的,只有那片深不见底的坦荡宁静,以及那抹似乎仍在回荡的因他即将唤出她名字而产生的……纯粹愉悦?
地窖的寂静不再是震耳欲聋,而是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真空,将他牢牢包裹。
他像一艘迷失在未知海域的破船,刚刚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避风港,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停靠。
那份沉重的信任,加上这轻如鸿毛却又重逾千钧的“代价”,让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茫然中,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情绪,一种混合着长久压抑的自毁倾向和尖锐痛苦的自我否定,猛地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维持表面的冷静。
他不再试图隐藏,那双被内心风暴摧残得近乎空洞的黑眸,直直地刺向塞拉菲娜,沙哑的破碎的音节,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薄唇间逸出,带着连他自己都心惊的绝望和尖锐的诘问:
“……为什么?”
这个词像淬了毒的冰棱,悬在两人之间冰冷的空气中。
他甚至不等她反应,那自毁的冲动就驱使着他,用更刻薄、更自伤的语调,将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猜疑赤裸裸地剖开,掷向她:
“你是在施舍怜悯我吗,卡斯蒂尔小姐?”
“看着这个阴沟里背负着肮脏过去的间谍,在夹缝中挣扎求生,所以大发慈悲,扔给他一根……一根镀金的救命稻草?好满足你那高高在上的……‘善心’?”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在崩溃边缘的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在剜他自己的心,但他无法停止。
他需要刺痛她,或者更可能的是,他需要她亲口说出那个“是”字,好印证他内心根深蒂固的黑暗信条——他不配得到任何纯粹的善意,一切皆有价码,而怜悯是他最憎恶的毒药。
塞拉菲娜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被冒犯,而是……深沉的带着一丝悲伤的震动。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扭曲的痛苦和自我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