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学子众多,贺遥忙拉住书谨,示意他小点声,他在乙等那栏果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射艺月考那日,贺遥三箭破空。首箭擦过靶缘,次箭嵌入鹄羽,末箭钉入鹄心。原以为这般成绩,能得丙等已是侥幸。
贺遥有些难以置信,全然没了上射艺课的心思,只想立刻冲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卫星朗。
“贺云渺的射艺都得了乙等,我看许是卫星朗做了什么。”说话这人,是孙士际。
孙士际本就打心眼里瞧不上贺遥这个乡下来的男人,而且他还对旧仇耿耿于怀。
射艺考教对学宫学子来说至关重要。
百年前,宣太祖手持杨氏长箭纵横沙场、平定天下。正因如此,射艺在大宣备受推崇——它不仅是武学的根基,更成为学子进阶的重要途径。
每年秋冬的皇家围猎,朝廷都会从汇贤学宫选拔擅长射艺的学子一同前往,而候选人的范围,便锁定在学宫射艺考教中获得甲、乙等级别的佼佼者。
无数学子日夜苦练箭术,只为能在围猎中崭露头角,在皇帝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孙士际的祖父原任兵器所正监,执掌兵器制造重权。不久前,自称年事渐高、身体不支,主动卸任,转至汇贤学宫担任兵法老师。
孙士际满心以为,有了祖父这层关系,自己入选皇家围猎的机会必定大增。
贺遥扫过榜单,在丙等处看到“孙士际”三个字后,冷笑一声:“自己技不如人,也就只能污蔑他人了。”
孙士际看着不屑的眼神,气得脸红,扯着嗓子喊:“等下就是射艺课,你若是不心虚,就在课上同我比试一番!”
贺遥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我的成绩是堂堂正正考出来的,射艺课的老师可为我作证,我何须同你比试来证明?”
孙士际盯着他,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贺遥将长发尽数束入冠中,一身窄袖戎装穿得笔挺。从束冠到衣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考究的贵气。这副模样与往日判若两人,尽显意气风发之姿。
孙士际身旁的男人起哄:“他就是不敢比,和卫疏一个做派。如今圣京上下,谁不知道前阵子的刺杀案,是她卫星朗贼喊捉贼,只为晋升!”
贺遥顿觉心火上涌,自卫星朗审理刺杀一案开始,圣京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无一不是在将矛头指向卫星朗。
昨日,那红帽贼人在天宪司狱中畏罪自尽,一时间,舆论更是如油泼火海,愈演愈烈。
贺遥冷冷地扫向那起哄的男人,声音仿若裹挟着冰碴:“贼喊捉贼?现在贼人捉到了便说她是贼喊捉贼,怎么当日宴上我却只见到几位同窗的祖父、父亲,抱头鼠窜?为何当时几位大人不护驾?若当时几位大人也能如卫疏一般生擒贼人,想必今日天宪司监的位置也有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位。”
“你!”孙士际面色涨得紫红,气得浑身发颤,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万寿节当夜,在场的官员子嗣中,没人踏入过顶层,对当时的情形一无所知。
孙士际张了张嘴,喉咙里打转的话愣是被堵了回去。这个贺遥,怎么突然如卫星朗一般伶牙俐齿。
贺遥伸手从书谨手中接过长弓,利落地摆出拉弦的架势,弓弦绷出锋利的弧线。
孙士际透过震颤的弓弦,撞进贺遥漆黑如渊的眼眸,额头冷汗沁出,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
而贺遥好似只是在试自己下节课要用的器具一般,他缓缓松弦,没有再看孙士际一眼,转身离开。
孙士际气急,追上前去,用力抓住贺遥胳膊,将他拽得转过身来,挥起手臂,拳头冲着他的脸直冲冲地过去。
忽而,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擦过孙士际挥起的手臂,直直地朝着校场最远处奔袭而去。
霎时间,在风中微微晃动的彩色绒球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