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乌云的遮蔽下,偶尔透出几丝微弱的光线,飞天阁顶映出斑驳的光影。
五层,贺遥与礼王世子妃同坐一处。
世子妃身畔众星拱月,簇拥满了前来殷勤交谈、互道寒暄之人。
放眼望去,其余众人亦皆是各自成群,三三两两交谈着。唯有贺遥所处之地,显得格格不入,其桌前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贺遥丝毫没有受到这种情景影响,自顾自地赏舞、品茶。
其身着的袍衣之上,精致的孔雀羽线在如水的月光映照之下,隐隐泛着一抹淡雅的蓝光。
几个官妇与官夫悄然聚于一处,目光不时地偷瞄向贺遥,继而交头接耳。
其中一人轻声说道:“瞧他今日这身穿着,可不似平日那般寒酸模样。我方才在世子妃身旁时,特意凑近细瞧了两眼,那衣料竟是缂丝,领口与袖口之处还都绣上了金线。莫不是卫小将军同他感情甚佳?”
“这可难说。从前卫小将军远在圣京之外,对他全然是不管不顾的态势。可再怎么着,人家生得了一副好皮囊。说不定他使了些什么手段,迷惑小将军,毕竟小将军比他小上两岁,哪里见得过‘那种’世面。你难道没听说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小将军为了他,可是将祝家、孙家的那几个公子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这也就是新鲜劲还没过,大宣的这些勋爵人家,谁没有个‘平夫人’?若是小将军以后有了想法,另寻一位,他还能这么神气吗?”
“平夫人”是大宣王朝中一种特殊的婚姻制度,特指女子、男子在已有正室夫人之外,以“平夫人”名义迎娶的侧室夫人。这种婚姻形式给予“平夫人”的实际地位,同正室夫人几乎无差。勋爵世家借由这种多方联姻的形式,试图达成巩固自身门第、拓展家族势力的目的。
当然,有些小户人家,也会赶一赶平夫人的时髦。
贺达与孙元苓同坐一处,听见旁人议论贺遥,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贺达今日特意换上一身新制的缂丝袍衣,谁知一进门便瞧见贺遥身上的缂丝,竟比自己的更显精致,也更贵重。
他心头一阵憋屈,当即恶狠狠地瞪向贺遥。
贺遥见他这般动作,面上不动声色,待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才悄悄叹了口气——差点忘了,还有贺达这个麻烦。
他垂眸看向身上的衣裳,流光溢彩,十分悦目。
瞧着瞧着,竟把心情瞧好了。
孙元苓与一众夫人畅聊甚欢,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议论贺遥的话语不断传入耳中,让她愈发痛快。她莲步轻移,端着酒盏,悠悠朝着贺遥所在之处走去。
贺遥目光敏锐,一眼便瞧见了孙元苓的身影,赶忙起身,恭敬地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尽显礼数周全。
孙元苓微微抬眸,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开口:“遥儿,那些旁人的闲言碎语,你莫往心里去。你与卫将军本就缺乏感情根基,切不可急于求成,用些不入流的法子。虽然你不像迎儿那般机灵懂事,但你需时刻牢记,莫要因自身言行损毁了他的名声。”
贺遥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抚平自己的衣裳,扫视四周,“谨记母亲教诲,只是这种事,还是不要在这样的场合提起了。”
飞天阁的顶层,一个头戴红帽之人仿若飞燕掠空,疾跃而出,动作迅猛。
一位身着绛紫朝服的女子紧紧相随,手中长剑寒光闪烁。
红帽之人灵活地翻过五层栏杆,顺势翻进室内,室内一片惊呼,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得失色。
红帽之人似是慌不择路,在室内四处奔逃。恰在此时,卫星朗一个箭步跃入室内,目光紧紧锁住逃窜之人,脚下步伐加快,追了上去。
想来那红帽之人许是常年练杂技的缘故,身形极为敏捷,只见其在屋内纵横跳跃,或上梁,或腾挪,每一个动作都毫不拖泥带水。
为了摆脱卫星朗的追击,红帽艺人纵跃上到梁上,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随意朝着一处方向,猛然从袖中射出一支短箭。
那短箭带着凌厉的风声,如一道寒光,直直冲着后方贺遥所在之处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贺遥面色沉静,迅速判定短箭来势方向,侧身闪过。
这一番变故,直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方才还在贺遥面前“扬眉吐气”的孙元苓,此刻惊恐万分,双手紧紧捂住心口,拽起贺达的胳膊,慌乱地躲在桌案下方,大气都不敢出。
羽林卫从四周冲进来,一时间,整个现场陷入极度混乱之中,呼喊声、脚步声相互交织缠绕,嘈杂喧嚣,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