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纱,清晖园后院的竹林中,唯有几盏零星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洒下昏黄的光晕。
“书谨,你去盯着点人。”贺遥搓热双手,指尖摩挲着习武册子,一页页缓缓翻动。
这些日子,只要卫星朗还未归家,贺遥便会溜进竹林偷偷练武,甚至早起加练,导致他去学宫时,常常哈欠连天。
册子记载的内容十分全面,短短一个多月,他已跟着练完了前半部分的防身招式。
想到卫星朗那随性多变的性子,贺遥暗自思忖,必须勤加练习——万一哪天卫星朗突发奇想,要拉着他切磋武艺,毫无准备的自己定会难以招架。
贺遥幽幽叹了口气,卫星朗护短又爱闹的脾性,着实透着股可爱劲儿。若他真是贺家名正言顺的四子,此刻或许不必这般提心吊胆,而是能与卫星朗琴瑟和鸣。
可惜,造化弄人。
他抱着双臂蹲在地上,无意识地摆弄着碎石。
等回过神时,那些石头竟被摆成了星形。贺遥望着地上的图案,苦笑着摇摇头,最终还是没舍得将它们弄散。
“公子,将军回府了,我听黛环姑娘说,好似又为公子带了礼物。”书谨手提一盏明灯,眉眼间满是兴奋之色。
“怎的又带了东西?”贺遥嘴上虽埋怨,眼神中却难掩欣喜之意。
卫星朗立在清晖园的正殿之内,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抬眸望去,旋即招呼道:“赶紧来,看看喜不喜欢。”
贺遥才将足尖踏入房内,便瞧见房内正中央的红木桁上,垂挂着一件缂丝袍衣。
他看清那袍衣的那刻,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卫星朗终究还是为他将此袍弄来了,说意外好像也并不意外。
袍衣的形制与那日在飞天阁所试穿的衣裳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件衣裳的领口与袖口,皆以细密金线镶边。
衣身之上,绣着灵雀翱翔之景,孔雀羽线穿插其中,华彩自生。
卫星朗抬手抚去他额头上的汗珠:“怎么这样热?”
贺遥随意地抹了把额头,神色稍显不自然,找了个借口回应道:“再过十几日便是射艺考第,我成绩向来不佳,刚刚一直在院中练习,许是有些累着了。”
其实,他心底对那射艺考教的评级并不在意。这三年来,他的成绩始终在丁等徘徊,已经没有下降的余地,又怎会为此劳神费力地拼命练习。
卫星朗似笑非笑,只道:“原是如此,那不如这几日我教你两招,应急应该是没问题。”
贺遥的心思,全被眼前的缂丝袍衣吸引了去,压根没仔细听她说什么。
他趋近桁前,不禁伸出手,轻抚袍衣:“这是那日在飞天阁……”
指尖触碰到缂丝细腻且略带凉意的纹理,经纬之下,贺遥的心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熨烫着。
“妇君……”贺遥的声音略微发颤,双眸起了些许雾气。
卫星朗听闻这一声呼唤,心中畅快,长舒了一口气。
她款步上前,亲昵地抱着贺遥的胳膊,面上绽出一抹巧笑,问道:“夫人喜欢吗?这可是我托姑母从南州快马加鞭运来圣京的。”
“喜欢。”贺遥真心实意道。
话落,他便微微低下头去,意欲遮掩自己面上难以自制的情绪,声线也变得沉闷起来,继而问道:“这衣裳花了多少银子?母亲不是把控着你的花销吗,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银两?”
卫星朗双颊微微鼓起,轻眨双眸,“夫人这般发问,是心疼我花费钱财,还是替母亲来监督我呢?”
贺遥依旧垂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低声反问道:“你说呢?”
卫星朗嘴角微微上扬,做出一副无辜模样,轻轻摇头,说道:“我怎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