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黛瓦上渡了一层温暖的橙黄。汇贤学宫门前,早已有不少马车、轿子在等候。
经纶湖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快走几步,跟上贺遥的步伐。
“云渺兄,你的风寒怎么样了?”男人状似关切问道。
贺遥微微垂下眼眸,那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地回应道:“多谢祝公子挂怀,已经好多了。”
“是吗?”祝燕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啊,云渺兄在湖水中浸泡了一刻钟,这才短短几日,风寒就已痊愈。”说话间,他的目光在贺遥身上来回游移。
祝燕青垂眸盯着贺遥的脖颈,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上次在湖边将人狠狠推入水中时,那抹锁骨间的红痣便如朱砂烙印,在他心头反复灼烧。这会儿,祝燕青又在想法子折腾贺遥了。
贺遥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他眼中的情绪如深潭般难以捉摸,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眼前这人能尽快消失,莫要再来纠缠。
旁边两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瞧见贺遥和祝燕青在交谈,顿时来了兴致,似两只闻到腥味的猫一般,满脸好奇地凑了过来。
“云渺兄,身体大安了?”其中一位摇着扇子的公子笑问道。
贺遥冷冷地看了那人一样。
摇扇公子眼眸一亮,手中扇子摇得更欢了,边摇边道:“看样子是无碍了,云渺兄你当时就应该再泡上半个时辰的冷水澡才是。我可听闻了,秋冬之日泡冷水,那可是有神奇功效的,来年一整年都不会染上风寒呢。”
说罢,他将扇子一合,作势要往贺遥的肩膀上轻敲几下,那动作看似亲昵,却带着几分轻佻。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湖畔的宁静。
一只手从贺遥身后伸出,蜻蜓点水般在摇扇公子手上一点,刹那间,那男子便如被火灼一般,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既然孙公子觉得泡冷水澡有如此多的妙处,那你可一定要亲身尝试一番。”
一个清越且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从贺遥身后传来,宛如秋日里的一记响雷。
卫星朗身着一件鹅黄色的对襟丝绸襦袄,那袄上用丝线绣着精美的花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她的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单螺髻,髻上别着一支金粟攒花簪,几缕发丝垂落,更添几分灵动。
细观之下,她的脸上敷了珍珠粉,嘴上涂了口脂,明显是精心装扮而来。
然而,在这动人的外表下,她眼中却闪烁的凛冽杀意,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孙士际抬眼看向卫星朗,触及那冰冷如霜的眼神,顿时感觉如坠冰窖,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早已被抛诸脑后,他只觉得自己仿若一只弱小的猎物,被一只凶猛护食的雌鹰牢牢锁定,豆大的冷汗从后背滚落,浸湿了衣衫。
冷风一吹,他觉得自己才像是染了风寒的那个人,打起了哆嗦。
骊风默默站在卫星朗身后,作为跟随卫星朗多年的亲信,她早已洞悉自家将军的意图。她微微点头,眼神示意手下,一群侍卫立刻上前,将手腕已被卸脱臼的孙士际像拖死狗一般往经纶湖边拽去。
卫星朗本欲抬脚将姓孙的踹入湖中,可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冰冷的湖水时,眉头微微一蹙,终是收了脚。
她转身看向祝燕青,对着骊风吩咐道:“把这位祝公子也一并请进去。”
“来人啊!救命!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撒野!”
“这里是汇贤学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
祝燕青和孙士际被拖拽至湖边,两人惊恐万分,扯着嗓子朝着四周大声呼救。他们的呼喊声在学宫内回荡,吸引了众多学子的目光。那些学子们面露惊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只是远远地围观,眼中满是畏惧与好奇。
卫星朗神色淡然,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贺云渺的妇君,你说我是谁?”
言罢,她的目光扫向三人中的最后一人,那男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在卫星朗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走到湖边,一咬牙,一闭眼,纵身跳入湖中。
卫星朗微微皱眉,看向骊风,悠悠开口:“我对孙公子刚才那番言论很是好奇,不妨让这几位公子在湖中泡上半个时辰的冷水澡,看看是否真如传言那般,能延年益寿、有益健康。”
贺遥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曾听闻过卫星朗在圣京“小霸王”般的行事做派。就连贺执御,在贺遥成亲前,都和他一再嘱咐卫星朗此人性子乖张,让他多多小心。
可今日,贺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卫星朗的这番做派。
祝燕青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太子少傅的孙子,仗着自己祖父的身份,平时没少嘲讽奚落贺遥。
卫星朗居然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让人将他丢进了湖中。
卫星朗牵起贺遥的手,满不在乎地走出学宫大门。
当贺遥的目光落在门口停着的那辆三驾马车时,瞪大了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贺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