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给我下套,那就看看谁更会演。
她伸手去拿托盘上那杯清澈的、点缀着柠檬片的苏打水。
动作看似自然,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杯壁的瞬间,细微地调整了角度,目标是波本托着托盘下方、支撑着杯底的手指关节——一个极其隐蔽、能瞬间让托盘失衡、酒水泼洒的动作。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波本的心声:「……警惕性很高。取水动作有偏移,意图制造意外吗?……」
他托着托盘的手腕肌肉瞬间绷紧,以微小幅度稳住了重心,同时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拂过杯壁,指尖巧妙地避开了九条司可能的触碰点,并轻轻将苏打水杯向前推了半分,送到了对方更容易拿取的位置。
「……被发现了。定位风险过高,暂不做考虑。有些实力……」
两人的手在杯壁上方短暂地悬停,指尖相距不到一厘米,没有接触,却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锋与评估。
望月汐心中冷笑。反应很快嘛,经验老道,取消定位算你识相。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时刻,两人的微型耳麦中,几乎同时响起了冰冷的的指令。
琴酒的声音:“藤原提前离席,正前往休息室。立刻前往后院花园拦截,按计划处理。波本会掩护你摆脱可能的尾巴。”
朗姆的声音:“藤原动向异常,尼帕维西负责处理。你掩护其撤离,确保任务完成,清除所有痕迹。”
命令的内容高度一致,指向同一个紧急目标。
望月汐和降谷零同时抬眼,目光在空气中再次碰撞。这一次,没有了伪装的笑意,只剩下冰冷、了然和一丝被迫“合作”的排斥。
前一秒还在盘算着如何给对方下套、如何防备对方的暗算,下一秒却被告知要成为对方临时的“搭档”。
望月汐心中低咒。「需要掩护的是这个小金毛吧?」
波本内心同样不豫。「……要掩护这个装模作样的危险分子?麻烦。」
但还是要以任务优先。
“九条司”接过苏打水,指尖稳稳地捏着杯脚,对波本微微颔首,声音敷衍:“多谢。”
随即,“他”端着水杯,仿佛只是随意走动,脚步自然地朝着通往花园方向的宴会厅侧门移动,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人群,实则锁定了几个可能对藤原提前离席产生兴趣或构成阻碍的身影。
波本端着托盘,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微笑,转身巧妙地利用身形和宾客的遮挡,卡在了“九条司”侧后方一个既能观察其动向、又能随时阻挡后方视线的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如同两颗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冰冷棋子,没有言语交流,没有眼神确认,甚至连步伐的节奏都带着刻意的错落。
但他们的移动轨迹、对环境的利用、对潜在威胁的预判,却形成了一种冰冷而高效的同步。
望月汐能“听”到波本心中快速闪过的掩护方案和应急措施,精准而冷酷。
波本能从“九条司”毫无迟滞的走位和细微的肢体语言中,解读出“他”对路径的熟悉和对任务的绝对专注。
这份“默契”并非源于信任或认同,而是源于优秀特工对环境的共同理解,以及对任务本身的执着。它冰冷、高效,却也充满了互相戒备和深埋的敌意。
当“九条司”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花园的侧门阴影中时,波本停在了门内不远处,像一个尽职的侍应生在等待召唤。他紫灰色的眼睛最后扫过那扇门,心中留下的不是合作的余温,而是更深的警惕与评估:
「……尼帕维西。一种小众甜度较高的蜂蜜利口酒,那张脸毫无疑问是伪装……人和酒名根本不搭,还要再观望……」
而踏入花园阴影的望月汐,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苏打水杯的冰凉,脑中回荡着波本最后那充满算计的心声。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将杯中的水随意倒在花丛里。
虚伪又傲慢。如果不是卧底,那希望早日进去踩缝纫机。
她掏出枪上膛,脑海里闪过藤原另一张丑恶的嘴脸,口腔里苹果派的甜味早已消失殆尽,只余下任务的血腥和与波本初次交锋留下的冰冷余韵。
宿命的齿轮,在香槟气泡的碎裂声中,无情地咬合了。